一提起八路军359旅,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南泥湾开荒,很少有人了解359旅在抗战中曾经进行过一场经典的伏击战,这场发生在山西广灵邵家庄的伏击战,给予日军以沉重打击,还受到了国民政府的通令嘉奖。
多路围攻
1938年4月,根据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八路军120师359旅在旅长王震的率领下,从晋西北转战到晋东北的恒山山脉,在灵丘、广灵、浑源一带积极活动,以配合晋察冀军区在桑干河两岸开辟抗日根据地。
1938年7月,为了纪念卢沟桥事变一周年并配合正面战场正在进行的武汉保卫战,八路军各抗日根据地都展开了对日军交通线的大规模破袭战,对日军后方造成极大威胁。特别是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更是让华北的日军感到寝食难安如坐针毡。日军把五台山地区视为是八路军在山西的源头之地,是“向河北、绥远、平津诸地方实行赤化工作之根源”。于是,日军将对五台山地区的扫荡和对广州、武汉的进攻相提并论,确立了南取广州,中攻武汉,北围五台的战略计划。根据这一计划,从9月下旬开始,日军调集了第26师团、109师团以及伪蒙军共五万多人从平汉、平绥、同蒲、正太四条铁路线同时出动,向晋察冀边区五台山抗日根据地发动了多路围攻。
正活动在晋东南地区的359旅自然就成了抗击日军围攻的主力,面对装备精良又有兵力优势的日军,359旅采取的对策是以灵活的游击战进行袭扰、伏击、牵制,重点破坏其交通运输线,利用根据地的有利条件,抓住战机主动打击敌人,积小胜为大胜,最终彻底粉碎日军的进攻。
理想的伏击点
359旅在这一地区的活动也得到了地方党政机关的大力支持,中共雁北地区党组织还专门组织了敌后工作队,深入日军占领区进行侦察,向359旅提供情报。10月21日,雁北敌后工作队得到倩报:日军为了组织对晋察冀边区的多路围攻,正在积极调集重兵,囤积武器弹药和军粮,所以在蔚县到灵丘的公路上,白天经常有汽车队往来。接到这一情报后,359旅的主力部队719团认为,为了粉碎日军对根据地的进攻,必须要给日军交通线以沉重打击,那么选择有利地形打一次伏击,是最符合眼下实际情况的。
经过多次实地勘察,719团发现广灵到灵丘的公路是日军这次围攻晋察冀边区的必经之路,而张家湾至邵家庄这一段长约1000米的公路,就在南北走向的狭长山川里,公路的东西两旁都是突兀的山峦,中间有百十米宽的丘陵地,丘陵上是鳞次栉比的层层梯田,当时已经过了收割季节,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只留下一垅拢的谷茬子。在中间约500米处顺着山势有个急转弯,一座小山包正好对着公路,形成了天然屏障。而且这里两侧山上杂草丛生,下山道路也很畅通,既有利于隐蔽又便于从山上出击,是非常理想的伏击地点。
719团立即将作战决心和计划上报旅部,得到了王震旅长的同意,同时王震旅长还指示:一定要周密部署,隐蔽企图,突然发起攻击,要速战速决,不可恋战,要贯彻毛主席打歼灭战的思想,多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尽量减少自身的伤亡。尽管719团是1938年1月由崞县(今原平)独立团、侯马独立团、忻州义勇军各一部整编而成,但排以上干部全是由其他部队抽调过来的经过长征考验的红军干部,可以说部队骨干力量很强。更重要的是组建以来多次与日军交手,不仅取得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通过缴获大大改善了部队的装备,轻重机枪迫击炮都有了。所以王震对719团还是很有信心的。
719团团长贺庆积10月26日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研究伏击战的作战方案,决心对进入伏击圈的日军,如果是中队以下的小股部队,就坚决全部歼灭;对大队规模的,则力争歼其大部;如果是日军联队以上的大部队,则给予突然袭击后就主动撤离。同时对作战部署进行了具体安排,要求各营迅速做好战前堆备,注意保密和封锁消息,于10月27日下午4时出发,28日拂晓前赶到张家湾、邵家庄预定伏击地点。
精心布置的伏击
战前准备时间还不到一天,所以团干部都分头下到各营连,进行战前动员和检查。到27日下午终于完成战前准备,准时从驻地出发。当时719团驻扎在灵丘县以西的王庄堡,离设伏地点约有50公里。而且为了保密,部队不能走大路,全部是走偏僻小路,所以这段行军还是很紧张的。夜幕降临后,为了抓紧时间赶路,晚饭只好边走边吃干粮。在深秋的夜晚,只听见急行军的沙沙脚步声和不时传递的低低的口令声。经过12小时的夜行军,719团于28日拂晓按时到达预定地区。
按照作战方案,担负主攻的1营和717团3营9连,埋伏在公路西侧的山坡和沟下;担负助攻的2营(欠4连),埋伏在公路东侧的山后;3营作为预备队在2营南侧的山后待命,战斗打响后,迅速抢占张家湾西北侧高地,据险扼守,阻击从广灵出援的日军,同时截击向北突围的日军;2营4连则在3营的南面,战斗打响后负责切断被围日军向南突围的道路;团指挥所位于1营后侧的山坡上。另外在靠近广灵方向的1354高地和1412高地,设立了两个观察哨,由团部的两名参谋分别负责,严密观察广灵方向日军动静。
部队进入伏击阵地后,立即依托地形和杂草丛生的地貌,构筑简单的隐蔽工事。团工兵排则在公路上布设地雷,南端埋的是“自发雷”,也就是在炸药里安上雷管,上面覆盖一块薄板,再撒上一些干土和碎石子做伪装,只要压上去一定重量,就会自动爆炸。从“自发雷”往北,埋的则是“拉线雷”,是通过拉线来控制地雷的引爆,并且每隔100米左右埋上一捆手榴弹,把导火索接长,伪装好之后一直引到山上,见机拉线引爆。规定以自发雷的爆炸为信号,各部队沿各自的进攻路线发起攻击。
这时东方已经开始露出曙光,战士们经过长途急行军,紧接着又是挖掘工事,都已经相当疲惫了,埋伏在阵地上,身上的军服已被汗水和晨露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在晚秋的清晨还是非常阴冷的,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都已经朦胧入睡了。贺庆积团长见这一情况,马上命令让战士们吃点干粮再休息,一方面肚子里有了食物身上会暖和些,另一方面一旦战斗打响就没时间吃东西了。
一直到上午9点钟,广灵方向仍是没有任何动静。到了10点,还不见动静,贺庆积担心部队会产生急躁情绪,便要求各营一定要耐心等待,注意隐蔽,不准乱动,绝对不可以暴露目标。10点刚过,两个观察哨同时就摇动白色信号旗,这是发现敌人的信号!看到这信号,所有人都非常高兴,同时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一会儿,就看见十多辆日军汽车由北向南驶来,最前面的一辆车是负责搜索的尖兵,一路开来,不时对可疑地点放几枪进行火力侦察。战士们都埋伏在潮湿的草丛里、坚硬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日军的车队一辆接一辆驶入了伏击地点,突然一声巨响震撼山谷,日军汽车压上了“自发雷”引起爆炸,这就是开始攻击的信号。紧接着“拉线雷”和集束手榴弹也一个一个地响了。顿时,日军好几辆汽车被炸翻了,有的车起了火,有的企图掉头逃跑,却又被后面的汽车拦住,整个车队乱作一团。爆炸过后,八路军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手榴弹也如雨点般投向日军,整个伏击地段都被八路军的火力所覆盖,遭到突然打击的日军完全陷入混乱,贺庆积在指挥所的山头上看到这一情况,立即命令吹冲锋号,随着嘹亮的冲锋号,主攻的1营从公路西侧猛冲下来,接着助攻的2营也从公路东侧发起了冲锋。残余的日军还是非常顽强,也端着刺刀与冲上来的八路军展开白刃战,但根本顶不住八路军的猛烈冲击,仅仅半小时大部日军就被消灭,少数残敌窜至西北侧一处小高地负隅顽抗。719团一边肃清残敌,一边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到12时许,除了少数日军逃脱外,719团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11时许,广灵日军赶来增援。但在张家湾遭到了719团3营的阻击,日军为了救出被围的部队,连续组织攻击,都被3营击退。直到12时过后,团主力已经消灭了被围日军安全转移后,3营才主动撤出战斗。
与此同时,驻灵丘的日军也北上前来解围,结果在灵丘以北的贾庄附近,遭到了718团的迎头痛击,最终不得不放弃救援退回灵丘。
战果丰硕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毙伤日军300余人,摧毁汽车10余辆,缴获长短枪100余支,轻重机枪7挺,掷弹筒4具,各种子弹10余万发,以及照相机、望远镜和大批军毯、罐头等物资。在缴获的日军文件中证实,这回遭到伏击的日军是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团长常冈宽治亲自率领的张北支队,正前往蔚县、广灵、灵丘一带视察。
曾经有在邵家庄伏击中击毙常冈宽治的说法,而根据日军资料,常冈宽治1939年升任第9师团师团长,1945年4月任由良要塞司令官,1945年8月15日在日本投降时自杀,所以死在这次伏击战中的说法显然不正确。但是常冈宽治的望远镜被八路军缴获,成为王震的战利品,在接下来的抗战和解放战争中一直是王震的随身之物,直到1959年,王震才把这架望远镜捐赠给军事博物馆。
八路军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伤亡100多人。主攻部队1营教导员彭清云右臂重伤,后来伤口感染,是白求恩大夫为他进行了截肢手术才保住了生命。王震因此还特意送给了白求恩一把缴获的勃朗宁手枪。而彭清云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成为解放军中著名的独臂将军之一。
这场伏击战战果辉煌,影响深远,为粉碎日军的多路围攻,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司令员签署了对参战部队的嘉奖令,120师贺龙师长也对719团进行了通令表扬。就连蒋介石也给八路军总部发来电报:“贺师在张家湾附近(即邵家庄地区)斩获甚众,应传令嘉奖。”
从伏击战的战术上来看,情报准确;战斗决心果断坚定;地形选择相当有利;部队部署中规中矩,公路两侧一侧主攻一侧助攻,两头有阻击部队,还有观察哨监视日军动静;伏击战术可圈可点,先是地雷,再是机枪和手榴弹的火力打击,最后是白刃冲锋,所有伏击战的各个环节,都是恰到好处,堪称典范,几乎可以作为伏击战的实战教科书。战略上更是直接破坏了日军的交通线,对于粉碎日军的扫荡,具有相当大的意义。也正是从这次伏击战中,我们可以看到八路军敌后游击战的一个经典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