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著名的军舰,相信很多小伙伴们都会想到纳粹德国的脾斯麦号战列舰了。这艘战列舰完全的体现出了德国人的强大工业制造技术,愣是挨了好几百发炮弹才最终沉没的。但是大家有没有相关,在脾斯麦号战列舰被击沉的最后一个夜晚,船上的德国水手们是怎样渡过的呢?现在我们就跟着一位脾斯麦号上的幸存者冯.穆伦海姆-雷希贝格男爵的回忆来感受一下吧。
距上次空袭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观察哨在晚上11点前后发现了敌人的驱逐舰。警报!主副炮立刻准备就绪。「开火!」两门主炮向驱逐舰皮奥朗号(ORP Pioron)齐射,炮弹打的非常准,敌舰立刻转向规避。然而四周东一艘西一艘敌舰越来越多,天知道他们来了多少驱逐舰。漆黑的夜空下炮弹划过的弧线多到数不清,我们防备着鱼雷的袭击,全舰高度戒备,仔细观察着海面。然而敌人却并未发起进攻,只是在周围呈包围之势,迫使我们将炮口对准四面八方的目标,给火控造成很大压力。其实以我当过驱逐舰指挥官的经验来看,恶劣的海况对敌人造成的麻烦更大,他们也许会被迫减速顶浪航行,这种情况下想发动进攻是相当困难的,只能等待时机。
我们的雷达部门工作出色,发现了周围3000到8000米范围的所有敌舰。我们紧张地看着敌舰同我们的距离逐渐缩短:7000米、6500米、4000… 还在接近。漆黑的夜空下我的目标指示器依然可以跟踪敌人,对方进入了鱼雷射程,开始抢占发射阵位,「他们应该已经发射鱼雷了」我心想。几乎同时我们的火炮开始还击,将敌舰从近旁驱离,但是在船只无法操控的情况下,横浪严重影响了我方的火控。理论上战舰射击时需要保持直线航行,然而俾斯麦号的船舵被卡死,尽管努力通过推进器调整航向,还是只能在西北和东北间约80度的范围内左右摇摆。敌舰贴上来又加速跑开,在左右两舷来回窜,两舷的15cm副炮不得频繁变换目标,更糟的是眼花缭乱的爆炸,由于距离太近,前一轮炮弹爆炸的烟火尚未散去,下一轮炮弹已经飞到了,这给观测带来极大困难。我正全力分配各处火力,现在已经顾不上命中没命中了,在这种情况下想看清楚炮弹落点实在太危险了。
轮机舱在两次空袭之后忙得不可开交,官兵们想方设法利用推进器操纵来规避鱼雷。主机在「全速前进」和「全速后退」来回切换,前进阀没关就把倒车阀打开,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希望机器能顶得住。官兵们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他们头上包着毛巾、嘴里一边叼着烟和哨子,一边含着柠檬片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大约在1点钟的时候,左舷主机突然停车了。三分钟过去了,四分钟过去了,中部与左舷主机的转速表显示机器「正在运转」,右舷主机不得不空转以维持电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轮机舱试图用蒸汽启动主机,然而尝试了数十次都不成功,只好向上报告。指挥官命令「试试最大输出」,第58次通气终于打通了一个喷嘴,涡轮叶片现在可以由一侧驱动,此时蒸汽温度已经达到400摄氏度,压力也达到了安全阀上限。继续通气!在第30次时第二个喷嘴终于通了,主机现在完全正常工作,推动着俾斯麦号于当天上午驶向最终的毁灭。
伴随着恶劣的天气,敌人不断的进攻让我们疲于招架,只有在他们调整战位或者跟随我们的间隙才能稍稍松一口气。我们特别渴望那安静的片刻,哪怕这份平静转瞬即逝。我们心中求生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幻想着能逃过一劫,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圣纳泽尔?还是凭这副瘸腿往西北去?敌舰的攻击和我们还击的炮声将我们拉回残酷的现实,时间就在这无限的拉锯中度过,我们担惊受怕,生怕挨上鱼雷,等到敌人消失不见时又不免开始幻想。
凌晨1点钟左右敌人又玩起了新花样,一艘驱逐舰突然朝天空中发射了一枚照明弹,照明弹拖着降落伞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落下,把天空映得惨白。我们倒不觉得一枚照明弹能把我们怎么样,紧接着第二枚照明弹升空,还是歪了,然而照明弹越打越准,情况就不一样了,英国佬仿佛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们跑不了啦!」每当一颗照明弹升空,敌舰就乱打一通;突然一颗照明弹刚好打在我们头顶,缓缓朝着船身下落。「左舷起火!」警报声响彻全舰,损管人员向舰艏方向奔去,原来那颗照明弹「降落」在了甲板上,引发了猛烈的火灾。我后来被英国巡洋舰多塞特郡号救起后,从舰长B·C·S·马丁口中得知,周期性的发射照明弹是托维的主意。托维鉴于各舰对俾斯麦号位置的计算可能存在误差,因此用照明弹来确定我们的位置。照明弹一直打到3点钟,敌人越打越准,还有很多击穿,情况越来越危险。「我个人认为,」维安向托维报告:「如我所见,您已经在预想的时间让敌人陷入了困境,我希望能用鱼雷终结俾斯麦号,或者瘫痪她。当然,前提是我们驱逐舰不会受到太大损失。」现在俾斯麦号对托维来说已是瓮中之鳖,不必冒着风险继续发射照明弹了。黑暗重新笼罩了海面,敌方驱逐舰消失在夜幕中,我们再一次得以喘息。
因为机械原因我们整晚都保持极低的航速,偶尔还停船,舰体横浪航行摇晃得很厉害。托维的主力明天上午无论如何都会追上我们,要不是为了躲避驱逐舰的炮火,我们其实完全可以停下来等死。
船员们自出海以来便一直呆在各自的战位上,面对着周围一小群战友。面对牺牲当然各有各的想法,然而就如吕特晏斯两天前说的那样,既然大家在一条船上,就只能生死与共。舰队司令的话显得有些沉重,好像大家都快完蛋了一样,林德曼于是安慰大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命中船舵的鱼雷让他的话彻底落了空。尽管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修复损伤,从广播的只言片语中还是很难听到好消息,官兵们的心中不免惴惴。午夜时分「仍在抢修船舵」消息播了出来,老兵们都意识到这条船要完了。命运对大伙都是公平的,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损管中心的技术上尉约莱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我们还有点时间,就让我们怀念一下家乡吧!」水泵长萨格纳附和道:「是啊,还有老婆孩子。」说着把头靠在桌子上不再言语,整个舱室陷入一片寂静。一两分钟后,大家又投入了工作,调配人手全力抢修舵机,不需要任何言语鼓励,毫不迟疑,努力尽到自己的责任。这一幕只是全船两千余名官兵的一个小小缩影。
夜里舰长下令开放伙食,官兵可以随便吃喝,这是战舰快要完蛋的又一个证明。舰上无甚经验的年轻船员们都对本土允诺的飞机、潜艇和油轮充满期待,广播里一会「留意我方飞机」,一会又「留意我方潜艇」一遍遍地刷新人们的希望。希望是如此的美好和脆弱,这些天来又反复了多少次!
我的战位上除了一个担任目标指示官的候补军官和一个机械员等编制人员外,还有一个专门为了报导「莱茵河演习」登船的海军通讯员以及两个押解船员。这个记者跟他一同登舰的同事们一样,这八天来记录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情景,他再也不可能写出报导来了;押解员之前才押送了一艘俘获的商船驶回德国,他的命运也将到此为止。我们谈论着目前的处境,这几个人对广播里提到来自本土的支援十分期待,觉得一定能平安回到法国,「我们的轰炸机会把英国佬消灭干净。」我也不好扫他们的兴,只好应声附和,毕竟现在保持乐观情绪还是必要的。现在船员们的士气还比较高涨,我个人对未来的估计不乐观,但是这种担忧现在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同任何人讲。
在一次战斗的间隙,我跑到舱外去透透气。战舰的轮廓隐藏在漆黑的夜幕中,脚下轮机舱中机械轰隆隆的金属撞击声透过甲板传了上来,周而复始,让人烦躁。我们虽然还严格维持着纪律,但是纪律不能转动船舵,从周围人身上难免会传染上对明天的可能会战死的不安。我不禁思绪万千,就在离布雷斯特400海里外的大西洋中,我们这艘当世最强大的战舰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船舵被困死在这,我们还有动力,火炮都还完好,船体也损伤轻微,但是舵机却成了俾斯麦号的阿喀琉斯之踵,要是我们随便有个什么备用舵也许就能逃回港口了!然而这终究只是幻想。
整晚都刮着西北风,低垂的雨云快速掠过海面,明天一早油船和拖船的作业我认为是根本不现实的,至于空军那所谓的81架Ju.88?这种天气下它们的航程够吗?我心里默默地怀疑。海面上突然刮起了9级大风,就在我返回舱室前,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C高炮指挥所观测台上的汉斯-约阿希姆·里特尔少尉,他正苦苦顶着狂风。拂晓英国人的战舰就将出现,比我们的支援要早得多,我俩明天大概都会死吧,我突然感到同他有一种奇异的联系。
然而时候尚早,我们还得等待,让人窒息的等待,那种知晓命运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能把人压扁。
早晨6点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天际,晨曦穿过窗帘般的薄雾映出俾斯麦号周围的驱逐舰,它们突然冒险靠近过来,开火之后高速逃遁。舰上的广播宣称昨夜的战斗中敌人一艘驱逐舰沉没两艘起火,经过仔细观察,7点钟战报修正为敌方鱼雷无一命中,我方也没有直接击中敌人,但是有大量近失弹和水中着弹。皇家海军祖鲁号驱逐舰上的瞭望员B·J·轩尼诗曾经观察到俾斯麦号的一次齐射落在了毛利号和哥萨克号之间的海里,之后祖鲁号被俾斯麦号的跨射覆盖,弹片击中了甲板,詹姆斯·加尔布雷斯上尉受伤,紧接着轩尼诗又听到了头顶呼啸而过的一轮齐射。英舰被俾斯麦号猛烈的炮火所分割,火炮令人炫目的闪光也干扰了双方的瞄准,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高估了我们的航速,导致所有鱼雷全部脱靶。
敌方驱逐舰再也没出现,可以肯定托维已经报告了我们的最后位置,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敌人的战列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