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00年7月30日,在澳洲墨尔本市的街头有着一支由200人所组成的军队,正在举行着盛大的武装游行和誓师出征仪式。这支以殖民地“维多利亚”为代号的部队,即将代表英国参加进攻大清首都北京的“八国联军”。
从1899年下半年开始,大清帝国境内兴起于山东的义和团,渐渐蔓延至北京,因他们对外国人的强烈敌意和攻击性,引发了清政府与列强各国关系的严重恶化。相关报道甚至持续在伦敦主要报纸上大篇幅呈现。
到1900年,北京局势更加恶化。5、6月间,在端王载漪等幕后推手的操弄下,大批进京义和团开始聚集围攻在京外国人,甚至攻打西什库教堂和东交民巷使馆区,大规模流血冲突事件一触即发。6月4日,法国公使呼吁各国公使“应立刻通电本国政府,要求下令给各国海军统帅,在北京被封锁而排外运动占上风的情况下,立刻采取必要的营救办法。”
不过,对于澳洲大陆六个英属殖民地来说,这远隔重洋、万里之外的事,本不是他们关心的。此刻,他们正全力关注着即将水到渠成的联邦独立。这是他们和大英帝国多年政治角力的成果。
从1786年开始,英国在澳洲建立了以悉尼为中心的殖民区。但是几代之后,最初的移民老去,他们的后裔,很自然地没有了对于英国及欧洲故土的情感,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澳大利亚人,他们的故乡就是澳洲,所以他们关心澳大利亚胜过关心英国。慢慢地,他们进而觉得,自己的命运应由自己来掌握。
更重要的是,在19世纪末,英国南非殖民地的荷兰人后裔要求独立,英国调集部署在全球的主力部队前往镇压,这就是“布尔战争”。原本负责澳大利亚防务的英国驻军,也被全数调往南非。趁着英军防务空虚,后起的德国公然宣称“我们也要求日光下的地盘”,在新几内亚一带活动;还有法国也在加紧在澳洲周边地区扩张……这让澳大利亚人感到了一种直接的威胁,而此刻宗主国英国却无力保护他们。于是,他们决心建立一个统一的联邦国家,自行负责军备和防务。
经过漫长的谈判,英国人最终原则上同意了澳洲以高度自治领的方式独立。1900年3月,澳洲各殖民地代表齐聚伦敦,进行联邦成立前的最后磋商,他们计划在7月向英国议会提交联邦宪法草案。
这时,作为列强之首的英国,正面临着一个尴尬局面:南非那头仍在全力进行“布尔战争”,此时东亚又告急了,英国无兵可调,因此只能向其他殖民地征召军队。
澳洲各殖民地政府也收到了英国政府的征召令。出乎意料的是,不关心英国事务且正要从英国独立的他们,却慷慨地表示,只要“祖国召唤”,将立即派兵参战。
这是因为,在即将独立的关键时间窗口,协助出兵中国的事,成了澳洲换取英国认可其独立的重要筹码。
不过,澳洲陆军主力其实也已全部开往南非,新组建训练一支部队肯定来不及,那么只能派海军出征。
6月29日,维多利亚殖民地政府首先表示,愿意出一支200人左右的部队,可在一周之内整装待发,且开支自费。各殖民地政府也纷纷表态支持。之后一个月内,一支澳洲中国派遣军组建了起来:南澳殖民地提供一艘作战军舰;新南威尔士、维多利亚两殖民地各组建一支水兵部队。其中,维多利亚部队士兵的薪资是7.6先令每天,远高于新南威尔士的5先令,因为维多利亚殖民地拥有金矿。
8月7日,英国运兵船“撒拉米斯号”到来,载着澳洲远征军从悉尼港出发,去了遥远的中国。
8月26日,澳军到达香港,停靠在维多利亚码头。而八国联军早在8月14日攻入了北京,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逃离京城,整个京津地区正处于一片混乱中。姗姗来迟的澳军,8月29日才到达天津,被编入了“中国野战军大英军团第一军”。
在这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维多利亚部队驻守天津,新南威尔士部队则将继续进军北京。在士兵们留下的日记中,澳军记录下来了联军的暴行:俄国人最凶狠,在俄国人占领的天津河东地区,所到之处一片断垣残壁,他们几乎毁灭了每一个村庄,掀掉了每间房的屋顶。俄国人还强拉中国苦力干活,干完活之后就把他们就地枪杀,或者赶到河中淹死;相比之下,日本、美国和英国联合占领的天津河西区域,“起码房屋还是完好的。”
10月上旬,新南威尔士部队奉命开赴北京。此时,联军仍然继续统治着北京城,他们每天都在抓捕“拳民”,把他们送到郊外斩首。充满杀戮、鲜血、死亡、劫掠的混乱无序中,人性之恶极度放大,澳洲远征军迅速变成了前些日子他们日记中的那些“残暴军队”。
进京后的澳军士兵日记里,详细记录了打劫绑票的过程:行军途中,他们经常闯进周边农村搜罗古董,揭走老百姓家中、墙上的字画。他们把这定性为“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们还在京郊顺义的高丽营镇干了一单绑票,以及集体屠杀。在高丽营镇打劫时,澳军遭到当地百姓抵抗,于是澳军指挥官下令抓捕两位当地士绅,要求当地民众缴纳3.5万两白银作为罚款。百姓开始筹款后,指挥官听说有大批义和团来支援,便调集更多士兵报复当地民众,打死了大约40多人。
澳洲远征军在中国一直呆到1901年3月。回国时,澳军从中国带走了两件纪念品:一门16世纪西班牙传教士为中国制造的铜炮,以及一座古老的铜钟。这两件“纪念品”至今还保存在堪培拉的战争纪念馆里。
并且,回国时,他们已经不是英国军队了:1900年7月,英国议会核准了澳洲联邦宪法草案。1901年1月1日,澳洲联邦举行了成立庆典,澳大利亚诞生。从这个意义上讲,澳大利亚可算得上“八国联军”之后的“第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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