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年过30的男人来说,四年的感情生活一旦破灭,那种感受只能用打落牙齿和血吞来形容。刚认识蓓蕾的时候,一帮男女在一起吃吃喝喝,她坐在一边不声不响,安静祥和,正是这种姿态打动了我。当时的公司为我配了一部车,聚会结束的时候大家起哄让我送她回家,我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她坐在后面,一路上依旧是什么话也没有。等到车停在她家楼下了,我为她拉开车门,她才关切地对我说了一句:“以后少喝点酒行吗?身体最重要。”我目送她走进小区的院子,呆呆地站了半天,我的司机有点不怀好意地对我笑了:“你是不是恋爱了?”我假装呵斥了他一句,心里有种甜甜的感觉。
广告公司的工作总是繁忙并且没有规律的,工作压力很大,让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如何结束单身生活。偶尔看着父母殷殷的目光,他们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他们的心意,可是我对每天接触的那些女孩子不是很感兴趣,总觉得她们有点像麦当劳或肯德基里的汉堡,而我想要的是一道炖得恰到好处的煲汤。见到了蓓蕾之后,我想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第二天我便借故出现在她家的楼下,装作邂逅的样子,等到了下班的她。我不想让这段感情发展得太快,所以不着痛痒地和她聊了几句,顺便要了她的电话号码。没过几天,我假借联系业务,又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
接触了几次,我们开始有点默契地单独约会,一起去喜欢的咖啡店坐到半夜,或者躲到午夜的电影院里,津津有味地看上几个小时老电影,中间除了拉过几次手之外,再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腼腆的人,我不想强她所难。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半个月,我呆的那家广告公司经营上出了些问题,几个股东商议之后,决定退出,公司被迫盘点准备关门。这个消息猝不及防,那几天我焦头烂额地处理自己的后路,最后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从那家公司抽身出来,那天晚上正巧英子找我,我闷头喝了几瓶酒,她什么也不说,我喝一杯她也喝一杯,两个人喝了好几瓶啤酒之后,我焦躁地对她说:“我们出去走走,透透风吧。”
在一家公园的林阴小道上,蓓蕾突然停住了脚步,对我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别灰心,咱们重新再来。”她说她从我的朋友那里得知了我的情况,今天是特意来安慰我的。我有些感动地抓住她的手,我们吻在了一起。那时是夏天,夜也已经很深,我们有了第一次。
我很顺利地到了另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职位和薪水都降了不少,但是私人时间充裕。我总是尽可能地陪在蓓蕾身边,没想到“第一次”就让她怀孕了。我安慰她说:“我们都不小了,干脆,我们就留着这个孩子吧。”她冷静地回答:“你烟瘾很大,那天我们都喝了酒,这个孩子不能要。”我陪着她进了医院,她很坚强,一声没吭,从手术室出来脸色苍白还对我笑了笑,我以为,这辈子我们俩是连在一起了。
男女相处的时间长了,双方的性格差异就会凸现出来。蓓蕾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后来她跟我说,在见到我之前,就听朋友介绍说,我有房有车,事业也不错,所以就和我相处。“结果车是公司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事业也不怎么样,你是不是上当了?”我逗她。她态度很坚决地说:“这些我们将来都会有的。”她开始约束我的行为和消费,坚决不跟我去那些高消费的场所。后来相互见过双方父母之后,她又怀孕了,坚持要去做人流。我就说:“干脆,我们结婚吧。”
“结婚?”她有些不解地问我,“我们的房子在哪里?我们的车在哪里?我可不想比我的朋友们差,让她们笑话我一辈子。”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她:“如果我就是没混上房子没混上车呢?”她坚决地回答:“那就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接近两年,我总是尽可能地让着她,我很珍惜她对我的情意。她开始抱怨我的无能,说我还不如刚认识她的时候了,并且挑剔我的行为,甚至我的朋友,有几次我实在愤怒了,对她提出分手,她就不出声地流泪,几天后又是老样子。而每次事后,她的父母总会旁敲侧击,希望我能对她好点。
我快被这种生活折磨得发疯了,正巧一个朋友在北京新开了一家公司,希望我能过去帮忙,待遇条件都要比在沈阳好很多,我有些心动,又舍不得她,她知道后对我说:“这是一个机会,你先过去安顿下来,回头我去找你,咱们在北京开始新的生活。”她在家里是独生女,很受父母宠爱,我担心她的父母将来会作梗,她笑着对我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在我们认识了两年后,我去了北京,临走时,找了几个朋友帮忙,做通了她单位领导的工作,一个月后,她以“学习”的名义和我在北京汇合。那是我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良宵恨短,单位只给了她三个月的学习时间,我本来想让她学习完留下来,可是她坚持要回去,对我说:“等到你在北京房子和车都有了,那时我们就在北京举办婚礼。”
我总在劝自己:一个女孩子喜欢物质无非是要给自己多一点的安全感,这很正常。她回到沈阳后,我们每天晚上都要通一个小时的电话,无所不谈,感觉彼此的感情比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好,大家想的都是对方的好。一年我们能有两三个月在一起团聚,或者我抽时间回去,或者她找借口过来,可是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快要把人给撕裂了。我在电话里对她说:“我们的生活不如有些人那么风光,可是比起普通人来说,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呀。房子我们可以买小一点的,车我们可以买便宜一些的嘛。”她在另一端笑着说:“你不会让我过那种民工的生活吧?要是你买了经济适用房,再开上一辆奥拓车,你以后就别见我。”“不见就不见。”我有点不高兴。她在另一端数落:“那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好。”说着说着,我们的话题转到了男欢女爱上,我们在电话里做爱,她低低的呻吟声让我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多赚钱,然后和她结婚。
又是一个两年过去了,很多朋友都在惊讶我们之间奇特的关系,我总是对自己也对别人说:“我们的感情是经过考验的,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的。”这两年,我们的感情是可以用很多种物质方式来表达的:比如每个月昂贵的电话费,比如一张张来回的火车票和飞机票。我像一只开足了马力的快艇朝预定的港口飞驰,可是我的身体顶不住,在—个夏天的雨夜,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救,昏迷着直到天亮,天亮蓓蕾打来了—个电话,劈头盖脸就是:“昨天晚上你去哪里鬼混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没等我解释,她就把电活挂了,气得我用尽全身力气坐起来,把手机摔个粉碎。
我出院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当时她已经了解了情况,我说:“我们分手吧?”她沉吟了半天,问我:“那我怎么办?”我隐隐地听到了她压抑不住的哽咽,心里一软,于是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彼此更加客气。直到两个月后,在一次通话中,我开玩笑说:“你再不嫁给我,我就不要你了。”于是她一个星期没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她也不接。她的父母自从我去了北京之后,就把我当作是要拐骗自己女儿的骗子,每次接电话都没有好语气。最后,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祝你幸福。
就这样,我们的分手简直比一般的电视剧都离奇。我专门回了一趟沈阳,威逼利诱,使尽了各种招数终于见了她一面,证实了这个消息是真的。她一直说父母的压力,说我的不争气,说自己不能比别人差,而我的口袋里刚拿到手的北京新房的钥匙还没有完全被体温捂热。
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像北京新家房间里回荡的几个空荡荡的句子,我和蓓蕾什么都有过,只有爱情一直没有出现过,尽管我们都是那么地渴望和珍惜。半年后,我和一个一直暗恋我的女孩子在北京结婚了,我们的生活充实并且幸福,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快乐才是最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