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春光明媚。他也记得最后一次她消失时，大雪封城。第一次在朋友家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花丛中，凝视着一只宝蓝色的蝴蝶。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她有一头卷曲的染成栗色的长发，轻柔地垂在绿色的叶子中，在阳光下泛着慵懒的光泽。一袭亚麻质的红色长裙子套在身上稍有些宽松，脖子上松散地圈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在袖口露出了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蜷曲的双腿上。他看见她在阳光下眯起了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花朵上妖娆的尤物，阳光照进了她的眼中，那黑色的眸子透亮成一汪深不见的的潭水。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着迷，竟舍不得从她的身上移开双眼，她用双手轻撼了一下停着蝴蝶的花枝，看着那美丽的精灵扇动着翅膀惊吓似的落荒而逃。她站了起来转身准备进屋，却在身后发现了一张带着来不及闪躲的脸，还夹杂着一丝诧异的表情，但随即就平复下来。
她在心中发着笑，却还佯装正常，将一只手伸到他的身前要与他握手，带着狡黠的笑意的眼睛望着他。
“我叫蝴蝶。”
对面的男子也紧盯着她，温和地说道：“我叫张子清。”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只是眼前男子坚毅俊朗的眉眼也一并印在了她的眼中，他没想过她会突然转过身来，他知道他那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一定让她看的清清楚楚。他看见了她眼角的笑意，想必他的困窘是让她在心中发着笑的，却还不动声色地与他介绍自己。
他伸出手，握住她柔弱的细小手掌。风轻轻吹过，撩起她的发丝，红裙子也起了小褶子。在那一刻他觉得她就像一只即将飞起的蝴蝶。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安。他们相携着进了屋，竟也是分开着没再说上一句话。
转眼间就到深夜，朋友屋子里三三两两的人都相继散去。子清看见了在吧台上坐着的蝴蝶。她正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高举在灯下，仰着头凝视透着光的红色液体。淡黄色的灯光撒了她一身光辉。
他径直朝她走去，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轻轻将头偏转过来，看见他正站在她的左手边望着她。她的迷离的眼神带染上了一丝笑意，说不出是戏谑还是欢愉。
她转头眯着眼睛看着手中晃动的酒杯，浅笑道：子清，陪我喝一杯吧。
而很多年后，他仍记得那夜灯下她那仿佛盛着破碎星光的眼眸，和唤他那一声“子清”。他从未想过那一夜她的样子会让他神魂颠倒，铭记一生。但命运终究让他明白她不属于他，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如同栖息在花枝上的蝴蝶，停留不过片刻。而他，是否只是她一个慌不择路的选择?他在她的身旁坐下。
“子清，我年少时候爱过太多人了，如今我已心力交瘁。我一个一个爱上他们，也将他们一个一个摧毁。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爱情注定是一场被放逐的，如同蝴蝶虽可以停留，却始终逃不开要飞翔要离开的命运。”
她没有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