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
教书先生转过了身,低头向小男孩问道。确认对方不是汪峰后,小男孩用力握紧稚嫩的双手,红了脸,大声说道:“我是唐朝宗亲,自然要重振家业。”
先生看了看面前这个家境普通的男孩,和善地笑了。这个成绩很好的男孩,总喜欢说他是唐朝宗亲。
先生记得,小男孩叫李贺。
公元790年,李贺出生在河南昌谷,字长吉。虽说李贺是唐高祖李渊叔父李亮的后裔,但此时唐朝已经成立快200年。
一代算25年,那差不多是第八代了。李贺同皇帝的关系比隔壁王二的七舅姥爷的小姑子的邻居同皇帝的关系还遥远。
但李贺一直为自己的祖传染色体自豪,无论是微博认证还是QQ签名,他都一笔一划地注明自己是“李唐王孙”。
因为我是官八代,所以我要刚八代。从小,李贺就想出人头地,重振家业。既要有王孙之名,又要得王孙之实。他知道想要达成目标,就要读书好,做大官。
在同龄人在玩泥巴收集干脆面英雄卡时,李贺就骑着毛驴,背着锦囊,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为写诗搜集素材。
心有所感时,就把诗句写下来投进锦囊里。夜深人静时,就把锦囊里的素材拿出来上床,开始一天中最销魂的时光。
“李贺,今晚写诗不要写太晚。”别人的妈巴不得孩子没命地学习,李贺的妈生怕李贺学习到没命。
多年自虐式的刻苦学习,使李贺很快在家乡小有名气。但他知道家乡太小,要有大发展,就要去大城市。
年轻的李贺离开家乡,意气风发,红光满面,来到一线大城市洛阳。人生地瓜也不熟,李贺想到了用文字打动大V,他发了条微博,手动@文豪韩愈。
开头两句既是写景,黑云压城,一线阳光穿透云层,又是叙事,两军交战,敌方即将攻城,我方严阵以待,气势如虹。韩愈看后激动万分,先是点zan,又忍不住转发,接着按耐不住心情,小窗李贺:约么?
有了大V的流量,
李贺很快就火遍洛阳。
那年,
李贺十八岁,
前途光明。
然而,正当他准备科举的时候,命运却和李贺开了个玩笑——父亲去世了。按国家明文规定,李贺需要守丧三年。
不能参加考试的李贺很着急。三年守丧期一过,通过河南乡试的李贺便急急忙忙打算进京考进士。他已万诗俱备,只欠东风。
但命运却好像加入了德云社,
专爱开人玩笑。
好不容易能参加考试的李贺却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你爹叫李晋肃,名字里有“jin”,你要是参加“进士科”,就是犯了名讳。所以你不能参加考试!”
这相当于全市统考第一的小伙子,在高考前想着去北大还是清华时,脸色阴沉的班主任把他单独叫出来,拍着他的肩膀:你学籍有问题,不能参加考试。
科举这条路被堵死了,李贺想起自己多年的愿望,泪如泉涌,悲从心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因为才气大,还是李家人,最后经推荐,李贺当了一个九品的小官。那年,李贺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年纪,李贺就当了官,怎么说都是不错的开始。但作为李唐王孙的李贺却像挨了霜的狗草尾巴——蔫了。他觉得官这么小,怎么可能爬那么高?这样重振家业,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唉声叹气地写下:
同僚都吃饭喝酒,讲究应酬。李贺却把门一关,郁郁寡欢。退出所有的同事群,领导发的微信红包都懒得领。就这样,整天萎萎靡靡,升迁遥遥无期。
这三年,他写的诗,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这么惨的李唐王孙,还有谁?
看着内心对自己的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李贺开始惆怅,开始感慨年华逝去,充满焦虑和悲观。
岁月煎人。
老天无情。
李贺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消极,像极了一个诗鬼。这种每天焦虑、自怨自艾的心理,对身体非常不好,自小单薄的李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导演:长吉,我想给你拍一部自传电影,你取个名字吧。
27岁那年,李贺去世了。
英年早逝确实是一出悲剧。但换个角度想,李贺真的是被嫌弃的一生吗?
18岁,李贺名满洛阳。
22岁,李贺步入仕途。
他的起点和其他人比,
完全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
标题: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对比一下,李白直到24岁才离开家乡;24岁的杜甫才第一次参加科举,还落选了;“京漂”韩愈29岁因为没有官做,逃离北上广,跑去地方幕府担任幕僚。三十四岁时,才回到长安当了一个八品的小官。
而且,就算科举被堵上了出路,李贺没有别的路子了吗?唐朝时科举才发展没多久,大批的官员都不是进士。同时大唐崇尚武功,建功立业也是条好出路。李贺多少憧憬过建功立业,曾经的他也是豪情万丈:
仅仅因为一个挫折,李贺就匆忙给自己判了死刑:“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
李贺的人生错就错在一个字:急。
急于重振家世,急于扬名立万。十几岁的他想到的都是重振家业,憧憬的都是王孙气象,神似童年时候的慕容复,好像中国人民的三座大山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但急火容易攻心。一旦发现努力没有回音,梦想无法接近,就心术大乱,筋疲力尽。
1200年过去,
世界越来越快,
人也越来越急。
你想要汽车你想要房子,你想要旅行你想要享受生活;你恨不得喝一吨高锰酸钾催化自己,却沉不下心来安静读一篇文章;你一次次吹响冲锋的号角,却总是倒在离战壕不远的地方。
一口吃不下一个胖子,一天减不成一个瘦子。吃快了容易噎着,走快了容易摔着。缓慢飞行,匍匐前进,才是生命。
心平气和,静候佳音。
好事来临,不要得意忘形;
坏事来袭,不必惊慌失意。
人生中的“幸”或“不幸”,
其实都没有一定。
你经历过的别人都曾经历,你的痛苦别人也曾出席。不要急,慢慢来。捧着耐心,学会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