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锦源
古人曰:“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对,一个“惊”字,不仅让蛰伏万物惊醒,也让恒温的人类焕发生机。
也学学仰观俯察:古人发现,惊蛰有道,一个响雷,绵绵长长,唤醒了地下的生机,草萌芽花上枝,虫出洞,柳抽梢。接下来数月,虫蚁争食,蟒蛇出洞,瓜果挂枝,草绿花红,就连冬闲的老农也忙忙碌碌。大地开始了繁华与热闹。
待到秋风起冬寒止,花儿败了,草枯了,叶落了,虫蛰伏了。在南方冬雨北方雪的月份里,大地也就静了,尘世也就没了往昔的纷扰。万物昏昏,沉睡地下,等待生命的下一次惊蛰。开始新的轮回。
对,是“轮回”,也是生生不息的永恒:春与冬的生生不息,动与静的生生不息,生与死的生生不息。
在这种轮回中,我们醒悟到,惊蛰,从来就不止是一个节气名。它是唤醒土地的力量,是推动万物轮回的力量。
于是乎,遥看天际的乌云,轰隆隆一声炸雷,电闪雷鸣,见影听声,虽不算霹雳,却能轻松撕开了春天的面纱——即使雷声不响,也能震撼整个大地;像极了周易的屯卦,“
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其象为云为雨为水。震雷动能鼓动发育万物,坎水可滋养润化万物,春雷萌动万物始生,万物初生,屯然而难。内欲动而险在外,此卦意在突出事物初生时的艰难之象,然而顺应时运突破艰难的万物必欣欣向荣。
地下,昆虫早已醒来,就等这惊蛰一响,拱破泥土,重回地面,那是对春天、对生命的渴望。 周易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大地母亲似乎也在一旁告诫:“潜龙勿用”的冬天过去了,懒虫们,别睡了,起来啦,该到外面创业了。”嘿,这多么像当年的我和我的母亲——春寒料峭里,我贪恋被窝,母亲已做好饭,轻轻摇醒我: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该起来吃饭、读书、上学喽……
古人说:“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惊蛰,本名启哲,因汉朝某帝名“启”而被改为“惊”。启也好,惊也罢,春雷一动,“蛰”者皆出的场面总让人激动。恰如,下课铃响,瞌睡的学生们一齐涌出教室,寂寂的校园瞬间有了生机一般。
“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准时到来。”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漫长蛰伏,三月终于迎来了春天确凿的消息,那就是“惊蛰”这个节气的开始。“蛰”为藏,指的是小动物们在地下冬眠,等春日渐暖,大地逐渐感受到了阳气,那些原本冬眠的虫子和小动物开始出来活动。此时,春回大地,一切生物都有了生长的力量,世界慢慢苏醒。
惊蛰是叫醒大地的,就像晨鸡叫醒睡觉的人。几声春雷,震醒了有些睡眼惺忪的春天,一场细雨过后,春,浓了起来,深了起来:树儿绿得更透更亮,花儿开得更多更艳,春风也更加温暖和煦。惊蛰里的雷声,又像是冬眠的虫儿定的闹钟,轰隆隆几声,便叫醒了蛰伏的虫儿,而同样被叫醒的,还有那沉睡的记忆。
走在春柳吐芽的小河边,“春雷”唤醒了沉睡的鲫鱼。它们结伴漂游、或觅食,或戏耍,忽东忽西。岸边,垂钓渐渐多了,鱼竿一节一节拉长,鱼线垂直的伸到河中央。渔人喜欢赶着春讯,垂钓一江春水,垂钓一方春心。
春江水暖鸭先知,鱼也许不算唯一的报春者。成群的鸭子,昂首挺胸,早就探出水温回暖,它们在河里蒲扇翅膀,游来荡去,原先的冰封,在沉寂了一冬后,在鱼鸭的竞争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我们也推开窗,温暖的空气铺面而来,窗外杨柳的泛起绿意,天蓝的空旷,云朵之间,隔着老远的距离,边缘闪着莹白的光,空气里满含潮湿的花香,燕子陆续北归,春耕的机器在田野里奔走。这是惊蛰的力量,踏着时令的节奏,让你向上生长。因此,很多人都把惊蛰看做“开始”。
其实,生命早已开始,从没停止。“惊蛰”所有的萌动在寒冷冬天就已经发生了,也许一条爬出土地的虫子,并不是春雷叫醒了它,而是他体内就生长着那些按捺不住的基因。“春天来了,大家都会觉得会发生什么,但是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电影里的台词,春天刚开始的时候是非常羞怯的,蠢蠢欲动。对未来的未知感,按捺不住自己心情的感觉,就像惊蛰后的虫子一样,在我们心中涌动。
同样涌动的是这个时节的桃花李花盛开,黄鹂鸣翠柳,鹰击长空。候鸟们舒展羽毛,飞回去年曾来的那个地方,开展一段新的轮回。这是生命的长度,内涵永恒价值。别不信,当你突然在花园里看到一只蝴蝶飞过时,请别忘记它已经经历过漫长的寒冬。地表上呢,该长草的长草,该长叶的长叶,嫩嫩黄黄,明明亮亮。蒲公英花已似繁星点点,如一条黄花地毯,一直铺向田野的尽头,又如一片彩云,一直伸向远方,仿佛与天相连,如诗如画。油菜花金灿灿,娇妍妍,明晃晃的,尽情描着春天的眉眼。桃花一树树一坡坡地红,红出一派闹哄哄、喜洋洋的艳丽。李花一园园一山山地白,白出一片净纯纯、洁雅雅的诗意。池塘边,江河畔,抽青的柳条,不甘寂寞随风摇曳,迫不及待地舒展枝头的嫩芽。蝶在花丛里跳舞,蜂在花蕊上流连。这些都是生命的表象。
“春雷响,万物长”。氤氲升腾的地气,如烟似雾,袅袅娜娜的,似乎想给刚刚睡醒的众生万物,轻轻地擦把脸,或者淡淡地梳个妆。暖意融融的好天气总令人向往山野田间的自由舒畅。和着那雷声的,还有我的懒腰和一个哈欠,心中蓦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到野外踏青去!
路上,我发现一只小蜗牛——它从哪里来,又要去哪儿?我走过去,又返回来,轻轻地把它捡起,放到路边已经返青的草地上,我是担心来去的人们会踩到它!不过,如此自作主张,改变它的方向,符合小蜗牛的意愿吗?我不是蜗牛,又怎么知道蜗牛的思想?即便是出于善意,仍不失为冒犯吧。
林中的一只云雀,经不得惊扰,展翅飞入云。这个灵动的歌手,总是在云端把乐符串掇成章,谱写成情歌,抒发对春天旷世的爱恋。
小鸡像一团团绒球,在草地啄食。小鸭、小鹅呢,则像一群群绒球在池塘里撒欢浮游。而它们的“弟弟妹妹们”,正在破壳欲出哩!
农谚云:“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乡间田头,农人开始备耕,修整农具,犁铧在赶路,一路走着蓑衣斗笠,拉开了年农事的序幕。 父亲蹲在柴房里收拾农具,嘴里念念有词:“老伙计,一冬憋坏了吧?”春雨初霁时分,父亲一手扶着肩上的锄头,一手拉着老黄牛,边走边说:“惊蛰了,地气活了,虫子都要出来蹦跶了,人怎能懒散哩?”一切恍如神圣的仪式,不容我插嘴。此情此景,应了古人的一首田园诗,诗曰:“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春天的闹钟,就这样上紧了江山的发条——该躁动的躁动起来,该生机勃勃的勃勃生机起来!
在这春天的闹钟开始闹响的时刻,是否也应该让我们的心灵来一次惊蛰?让冬眠的肢体和思想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