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知荣辱
才明白孩子不能随意处置
文/晏凌羊
1:
“虎毒不食子。”
“你爸妈是为你好，只是方式不对。”
因为大多数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所以很多人对这话深信不疑。可后来，我们发现，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最近推送到我手机上的两条新闻，便是“父母根本不爱孩子”的真实案例。
12月4日，有网友爆料称，长沙一个六岁小女孩经常满脸是伤地去上学。据女孩邻居介绍，女孩满脸的指甲印子，头发枯黄且有掉落现象，“可能是被拔掉的”。
我看了照片，真是心疼坏了。女孩的半边头发，几乎都快被扒光了。
12月5日，女童的父亲非常淡定地出来接受语音采访，说女孩之前由爷爷奶奶带，去年下半年让妈妈带，女孩跟奶奶比较亲，妻子有时会将怨气撒在孩子身上。
这位妈妈可真让人无语。跟婆婆关系不好，你找婆婆算账去啊，把气撒在小孩身上算个啥？
这位父亲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为了维持全家的生活常年在外打工。女儿被虐的新闻曝光后，他得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后再赶往长沙。
网友曝光出来这样一个细节：他们夫妻俩生有三个孩子，被虐的是二女儿，最小的，是弟弟。
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的主治医师解释：“她的母亲可能因为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第一点有很大的工作量，第二点母亲也可能缺乏育儿的经验，在情绪方面容易失控，又缺乏应付的方式，这样就容易出现打骂孩子的行为。另外，这个孩子是第二个孩子，老二。如果老二的话，很容易被家里所忽视。第三点是家庭关系的复杂性，这个妈妈和婆婆的关系不太好，在婆婆那里受到委屈之后，可能就会撒到孩子身上。”
目前，女孩的母亲涉嫌虐待罪已被刑拘。
可是，她出来以后呢？会不会更加怨恨女孩，变本加厉地虐待她？
昨天，我又看到这样一条新闻，题目是《男子为继子买保险后将其杀死，孩子母亲：愿替丈夫坐牢》。
新闻发生在广东阳江。
两个月前冯文虎将7岁的继子小林杀害，并制造坠楼假象。
冯文虎靠打工养活一家四口，每天收入260元。
此前，他为小林买了保险，受益人是他自己。如果小林死亡，那冯文虎可以获得十万元的赔偿。
而小林母亲说：“虽然我很恨他，但是没办法，和他还有个小孩。如果法律允许，我愿意去顶他。”
为了区区十万元钱，把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杀死。
很震惊吧？
2:
看到这两条新闻，我想起很多年前发生在我老家的一起刑事案件。
我最早听到这个案件的时候，还在上小学。
这个案件当时甚至给我造成了这样的心理阴影：一看到开水壶就害怕。
那会儿，全国都在搞计划生育，农村地区每对夫妇只能生两个孩子，多生就要被罚款，罚金是800元。
二十几年前的800元，对很多农村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犯案的这对夫妻，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女儿，最后一个是儿子。儿子生出来以后，因为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面临着高额罚款。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绝妙”（丧尽天良）的主意：弄死其中一个女儿，然后制造她意外死亡的假象。
大女儿已经比较大了，可以成为家里的劳动力了，于是，他们把眼光放到了二女儿身上。
二女儿当时已经上小学，应该有六七岁了。头天晚上，她睡觉之前，不小心听到了父母密谋说要弄死她的话，心里觉得很忐忑。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学。中午放学以后，她一直坐在教室里，不肯回家吃饭。她的班主任老师见了，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女孩把自己前一天晚上偷听到的父母的话转述给老师听了。
老师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父母肯定是开玩笑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可能的，你赶紧回家吃饭吧。”
女孩就这样回家了，当天下午就没回来上课。班主任老师因为下午没课，所以也没有发觉这个异常。
到了第二天，班主任老师上课时，发现女孩没来上课，再想到前一天中午女孩的言行，开始起了疑心。
于是，他跑去女孩家里家访。女孩的父母说女孩去外婆家了，忘记请假，但班主任老师还是从这对父母的神色中感觉到了异常。
那个年代农村人建的房子，多是建两层楼，楼梯和楼板都是木制的。老师站在楼下的屋子里，感觉楼上有水滴下来。他抬头往楼板上看，发现楼板上有很大一片水渍。
老师觉得很狐疑，提出来要上楼去看看，被极力劝阻。
家访回来的老师越想越觉得刚才的场景特别奇怪，于是就找来了当警察的朋友再次去家访。
这一次，他们不顾劝阻直接上了楼，结果就在楼上找到了一个湿淋淋的化肥口袋。他们打开口袋，结果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女孩蜷缩成一团，早已经被烫得面目全非。
是的，女孩是被父母活活烫死的，而且是以最残酷的方式。
那天晚上，她的父母先把水烧开，然后把女孩引到楼上绑住，女孩母亲缚住女孩不让她挣扎，父亲用把大茶壶里的开水倒到女孩的嘴里……
没法想象当时的情景，我们只知道最后警方做尸检时，发现女孩口腔已经被烫得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
这个案件影响极其恶劣，上了我们当地的报纸，口耳相传了几个县。
最后，女孩的父亲被判处死刑，母亲则只被判了缓刑，因为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
这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骇人听闻的一个案例。
两夫妻仅仅是为了省八百元钱，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结束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命。
3:
这些案例里的父母亲，显得很没人性，又很蠢。
可是，你能说他们什么？
每次曝出来这样的事件，被采访的专家都会说：“这些都反映了社会和有关职能部门对被虐待儿童关注不够，保护不足。如果当地基层管理部门能及时发现并介入，义务教育能切实做到普及与保证，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这些都是现代社会比较高级的“玩法”，可也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真正的原因还是太穷。
因为穷，所以很多父母不把孩子当人，所以会虐待孩子，所以会为了一点点钱把孩子置于死地（这话的意思不是说穷就可以、就一定会虐杀孩子）。
我曾经看过这样一句刻薄的话：“城市太把孩子当人，农村太不把孩子当人。”
城市与农村这样的划分，显得太过简单粗暴，但在大概率上，确实存在这样一种现象：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家庭，大多“宝贝”孩子；而经济条件差的家庭，虐待孩子的概率会变高。
湖南卫视有一档节目叫《变形计》，每次看到节目里那些穷得家徒四壁还生一堆孩子的家庭，总是心酸。
越穷越生，还要生男孩，生下来又不好好照顾、抚养、教育，都扔在家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大人则去城市里挣取最基本的生活资料。
这是大凉山附近某些居民的家
你没法跟他们讲“小孩也是独立的个体，也需要尊重”“养儿防老的观念不对”“生孩子是为了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参与意味着付出与欣赏”……对不起，他们听不懂，甚至会嗤之以鼻。
有钱人想变得更有钱很容易，他们的财富会产生“滚雪球”效应，“钱生钱”的马太效应明显，所以他们只需要做资本投资，就会变更有钱。
而穷人呢？没有任何资本，只能靠生孩子，也就是增加人力投资。
在穷人阶层，人手就是资源，如果不生就永远没有增加资源的可能性，甚至有人生一大堆孩子，只是为了提高生出“有出息的儿女”的命中率。
在很多父母那里，没有成长为劳动力的孩子，是被当成消耗品看待的。你消耗了家庭的资源，抢占了我的生活空间，所以我恨你。如果你哪天成长为劳动力，可以靠双手挣来吃的穿的用的，我才会把你当人看。
这类父母，普遍赚钱养家的压力大，文化水平不高，内心非常虚弱，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极容易迁怒于无辜弱小的孩子，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在他们眼里，孩子跟他们所养的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不多都是私有物的一种。他们认为孩子是自己创造的、养活的，那么他们就有权处置和消灭。
在底层，还出现过专门生孩子卖的妇女。怀一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拿去出售，拿到钱就溜之大吉；等再怀了孕，第二年再来卖一个。
我们觉得他们泯灭人性、猪狗不如，但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天经地义。
人类这个社会自古都是这样的：如果统治阶级不把被统治阶级当人，男人就不把女人当人，父母就不把孩子当人。最底层的女孩子，当然更不会被当成人。
想解决父母虐杀自己亲生孩子的问题，根本还在于：让他们变有钱，让我们整个社会变有钱。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知荣辱，才明白孩子不能随意处置。我们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好了，所以女人、孩子的地位才慢慢提高，一代更比一代好。
如果整个社会变有钱了，孩子父母当中若出现虐杀儿童的变态，也因为社会有健全的儿童福利和心理评估机构，父母会被剥夺监护权，孩子的权益会得到真正的保障。
没钱的情况下，光讲父母如何提高自身素质和法律观念、基层管理机构如何监督，真的是“治标不治本”（或许也是因为治本太难，所以我们只能强调治标）。
治本太难的情况，我们只能探讨这些问题：
第一、 增设虐待儿童罪，从重处罚。
第二、收养制度是否可以更合理、规范、有效？目前，按照我国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父母健在的孩子不符合福利院或私人收养的条件。父母虐待亲生孩子，就剥夺其监护权，实践中根本没法操作。
第三、妇女儿童权益保障部门不要懒政，应及时摸底并发现儿童被虐待情况，积极做到监督、调解、帮扶教育等，及时上报，跟踪回访。
第四、当虐童发生在家庭之中的时候，每一个有可能知悉真相或线索的人，都应当成为那个为了保护儿童利益挺身而出的人。他们的“多管闲事”，应该得到赞赏和鼓励。
胡适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只需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们怎样待小孩子；第二看他们怎样待女人；第三看他们怎样利用闲暇的时间。”
一个社会对待儿童的态度，确实可以折射出它的文明程度。保护儿童权益是关涉社会正义的重大问题，也是体现我们社会文明的标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