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邻国武装力量中，与我军恩怨最为复杂的一支军队，越南人民军是一支相当有意思的部队——不仅接受过我们的教导与支援，还曾经是与我们兵戎相见的对手。虽然从1990年代至今，结束战争状态的两国关系总体在转好，然而暗地里也算是龃龉不断。
所以近年来越南人民军倒腾的不少新玩意儿，也一直颇受我们关注。海空军的“基洛”、“猎豹”和苏-30自不必说，陆军最近买的T-90S坦克，算是他们好不容易更新的先进重型装备了。
▲越南军人争相与T-90S合影，毕竟实际上很多部队还在用……
▲还正经用二战时期的SU-100自行火炮的国家，确实不多了
相比重武器，“轻步兵建军”的越南人民军在轻武器上的折腾一直不算少，堪称“乱花渐欲迷人眼”。就以制式步枪来说，以色列的TAR、ACE系列（加利尔改进型），比利时FN的F2000，都充斥在这支让AK步枪最早名扬天下的军队里。
▲TAR-21步枪
▲ACE（加利尔改进型）
▲F2000
记得之前写越南在2014年搞了个TT-33手枪的改型K14时，我还专门“得罪了一下”越南人民军：越南轻武器方面“智计百出”的瞎折腾套路让人觉得无比熟悉，甚至说，很 印 度。
而除去不同精锐部队（比如TAR-21是越南人民军海军陆战队用的）用的步枪千奇百怪以外，如今绝大多数越军确实还在用AK——而且是那种品相看起来如同俄国挖土党从苏德战场上挖出来擦一擦的水平。轻武器不仅型号多样，弹药口径还不一样……这种问题在他们民兵等非一线单位中更加严重。
▲越南电力公司的民兵在训练，同时出现了老M16，AKM和63式。这不仅存在着弹药不通用的问题，还有用同样弹药的后两者供弹具也不能通用的问题
缴获美制装备的存留至今，总会让越军有一些令人大跌眼镜的照片。比如下图中，越南人不仅还在用当年越南战争时缴获的美军UH-1直升机，还有M134转管机枪，就连枪架都是一模一样的老款。
▲这套装备，真的是原汁原味的美军“老学校（Old School）”款“（Viet）Nam风情”
▲图为美军越南战争时期夜间巡逻提供火力支援的UH-1，注意右侧巨大的主动红外夜视仪
▲现在的M134可没有这么古拙的巨大枪架了
而当那张图里出现了越南军队标志性的凉盔时，就不禁让人回想起这架直升机、这具枪架、这挺机枪还在用来打“越共”的时候……
▲不是我缺德，但是这时候不放电影《全金属外壳》里的机枪手，就是没有内味，影片中此公著名言论：
Getsome! Getsome! Yeah, yeah, yeah! Anyone who runs, is a VC. Anyone who stands still, is a well-disciplined VC!
（搞死！搞死！耶，耶，耶！敢跑的都是越共，敢不跑的是纪律严明的越共！）
说回越南人民军，他们有一种神奇的技巧，就是把各种能用的轻重武器整回来继续用——而且不是过渡期用一用，是一直用到21世纪的2019年——比如越南战争中，因为铝合金车体不耐烧而颇有恶名的美制M113装甲人员输送车。
▲顶置武器换成了DShK，但是防盾仍然非常美军风格
而说到直升机与DShK，就又得提及我之前的一个论断，即越南人民军糟蹋东西一把好手，“锦衣玉食地过着乞丐生活”：越南战争正值冷战高峰，已经矛盾丛生的中苏两国，争着抢着拼命支援越南，这使得当时仍然以轻步兵为主的越军，地面装备堪称豪阔，仅被美军摧毁的130mm加农炮（苏联援助的M46或者我国援助的59式）就数不胜数；面对美军的空中优势，越军也获得了海量的DShK和KPV等大口径高射机枪。
越南战争带给美国的教训不少，但是更多的是有益的经验——比如练出了美军特种部队，练出了美军空骑部队。然而既然北越军队拥有大量的大口径重机枪，当年的直升机水平又远不如今日，理论上应该是越军把运用直升机的美军打出心理阴影，从此以后运用直升机慎之又慎……为什么结果并非如此呢？
▲越南战争时期的H-34（西科斯基S-58）直升机
在越南战争的态势中，越军的对手美军+南越军的控制区域，经常是零碎化的点，越军在广大区域的穿梭相对自由。更重要的是，美军经常派出特种部队搭乘直升机，远离其驻扎的FOB（前进行动基地）进行LRRP类（远距离侦察巡逻）任务。所以，面对当时技术尚不成熟，飞行高度低，经常大规模进入北越控制区域的美国直升机，越军捏着那么多大口径重机枪却建树颇少，一直让我无法理解。
▲越战时期，美军直升机队仍处于探索发展阶段，比如AH-1武装直升机位于机鼻两边的机炮维护舱门，并非开始就被设计为座椅的。当机械师们发现这个舱门能承受人的重量，他们就开始在上面安装安全带，充当紧急运输伤员的临时座位。图中后排左一美军就坐在打开的机炮维护舱门上
直到我受朋友之托，翻译了1968年10月5日，美军阿拉巴马小队（SPIKE Team Alabama）在阿肖谷（A Shau Valley）与大股北越正规军遭遇的经典战例……依照美军方面的描述，越南人民军的大口径重机枪会分散到1挺、2挺进行运用，阵地选择往往是非常开阔的区域，经常在很远的时候就开始射击。
这就很滑稽了，虽然说防空作战确实很难，是以静制动，素有“防空防空，十防九空”的说法。但是设伏阵地在开阔地，虽说便于越军重机枪射击，但也方便美军直升机观察与反击，而机枪手如此操作，必然是“九死一生”，很难将作战经验进行传授。
▲越南战争中并不常见的集群DShK阵地
不知道这张照片是否为摆拍——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阵地，那么也解释了为什么越军近乎没有能力反制直升机，开阔地搞这么密集的阵地不仅不能防空，还是找死
真正擅长防空作战的军队，往往都会熟练运用“近快战法”——让目标靠近，并进行突然而猛烈的火力急袭，以求尽可能毁伤敌机。越南军队素有勇悍的“威名”，但是许多真的需要勇气、需要耐心的领域，表现却很糟糕。比如在美军全面介入越南战争的重要借口——1964年8月2日的“北部湾事件”中，越南鱼雷艇在面对“马多克斯”号驱逐舰时都是在5海里外远远投雷了事，未对美舰形成真正威胁。
总之，越军虽然不乏非常勇悍的单兵战例和步兵班组配合技巧，但是一旦涉及复杂作战形态，立刻就开始抓瞎。再以上文提到的阿拉巴马小队为例，当美军摆下“空中识别信号板”标识敌我时，北越军立刻会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识别板，干扰美军空中部队敌我识别。这种精细的“微操”背后，却是复杂作战形式上的粗陋。
▲虽然叫信号板，但一般是橙色织物，这里用英军信号板......真的没有讽刺他们总被美军空袭误伤的意思
伏击直升机需要什么？需要大致掌握美军航路，设立通信可靠的观察哨，摆开阵势，等美军直升机“上钩”，布置多个炮位（比如最基础的品字形），确保美军直升机难以规避，并集火打击其中一架。
然而依照美军的描述，越军偶有多挺机枪，往往也集中在一起，还在很远的距离开火。以致于美军直升机一旦被伏击，往往就是“中几发弹，死个把人，一个俯冲压低到树梢高度就跑了（liǎo）”。所以与其说越军是在拿重机枪防空，不如说他们在拿自己的生命和中苏好不容易运进来的大口径重机枪搞......骚扰。
▲此战中美空军第37空中救援与回收战斗群的（37th ARRS）HH-3E（西科斯基S-61R）“欢乐的绿巨人”，是重型直升机，有比较强的抗毁伤能力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前文提及，阿拉巴马小队是发现阿肖谷似乎有越军主力部队——大致有2个团3000人左右，而出发前去侦察的；结果因自身暴露目标，从侦察变成了被围攻。此时的越军重兵集团，算是以堂堂之阵面对虽然精锐但总共只有9个美军+若干南越军的特种部队了，却依然未能组织有效的防空阵地。
阿拉巴马小队搭乘的2架H-34，只有1架在刚刚着陆后被火箭筒射中；在美军后续的空袭下，越军更是损失惨重，仅仅击落1架直升机。虽然美军有空中优势，但几千号人围攻9个美军，仅仅让美军付出了3死5伤的代价（唯一全须全尾的美军特种兵是小队的副队长——一个将军的儿子，交火一开始，其队长阵亡以后，就一直以头抢地祷告不停），并带着之前落地时被击毁的那架H-34直升机上的2名幸存者跑了......这个结果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么大条的事情后，美军当然是论功行赏，图为专业军士小林尼·M·布莱克获授勋章
如果只看简单的历史，越南人民军（尤其是步兵部队）可谓威名赫赫。但是如果真的仔细深挖看战报，发现他们无论打谁的交换比都极其难看，是真的拿“尸山血海”去换的胜利，唯一让人赞叹的是：他们每次都能组织那么多人去送……所以，我们在战略上要警惕周边国家潜在对手、做到料敌从宽的同时，也不妨客观地了解一下，有些国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现实。
▲能把老东西维护到现在，当然是一种能耐，但也就是这点能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