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崔永元在微博上爆料影视圈明星涉嫌偷逃税的话题已成为热点。
4日下午,北京日报独家专访了崔永元,崔永元说:“我在差不多三四十岁之前,我都活得像一个孩子,特别简单。我的生活就是我和安娜(崔永元养的猫)这样的感觉,直到遇到了冯小刚,遇到了方舟子,我才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人,一个完全成熟的人,可以面对世界的人。”
看到崔永元在视频里说这段话,我差点留下眼泪。善良的人也会做错事,正义的人也会被逼成坏人,被网络暴力的人,有可能由被暴者变成施暴者,或者两者都是。崔永元对还是错,我无法评判,网上的骂战争吵,我也不关心,分享这篇文章,更不是站队,站队没意思。
我只是突然想到那句流传很广的话——我原以为人是慢慢长大的,后来才知道,人是一瞬间长大的。
人间很苦,江湖水深,身不由己,一不小心经历一些事,一个原本快乐的人可能就没了。所以才有另一句话——长大后,你想做什么?我想做个孩子。
下面一起看看柴静的文章吧:
《分家在十月》是他做的,很多人都看过。
在2000年的年会上,
看了这个片子之后,我来了评论部。
刚到就赶上评论部的主持人合影。
在《焦点访谈》的演播室里,
前排是敬大姐,白岩松,水均益…还有他。
我是刚来的小姑娘,自然而然站在后面。
他转头看到我,轻轻扶了一下我的胳膊,
把我带到第一排中心他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后来每一年评论部的年会,
看他的主持都是我的大节目,
看他在台上手挥目送,
开领导的玩笑,戏噱锋头人物,逗逗女同事,
但让大家永远在最真挚的东西面前掉下眼泪。
台下众人呼喝,叫彩,吹口哨。大家都爱他。
后来常常在食堂遇见他,远远看着,
面色不太好,我们几个都为他担忧。
有次去部里开会,他晚来,
众人面前,自自然然地说“我的抑郁症…”
我呆住,只顾看他。
很久后,发短信,去看看他。
他那时正寄望于童年幻梦,
一大屋子,都是老电影的剧照,
他自己穿了各种各样的旧年代的衣服,扮戏中人。
我们坐谈数小时,他说得病的前后经过。
他说的淡定,我听得揪心。
再见他,是某个下午。
坐在电脑前头的时候,
突然办公室门开了,他走进来。
“咦?”我很惊喜。“你找谁?”
“找你。”他坐下了,在我对面。
然后我们聊天,我坐他对面。
杜小静过来说“荷,真象调查的采访。”
真的,这不似普通办公室里的谈话。
也不是普通的聊天闲谈。
他一句寒暄没有,
那么认真,谈的是直见性命的事。
他谈的问题我当然不陌生——
社会的良知的失去。
缺少希望,缺少坚守的人,让人想要放弃…
这些话,很多人在摄像机的红灯面前说,
很多人在文章里说,很多人在喝酒后说。
但是他只是在一个平凡的下午,
坐在一个并不熟络的同事面前谈这些。
他谈起这些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在表达,
就好象,就好象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就象是石头一样,死沉地压着他。逼着他。
我隐隐地有些不安。
我只能对他说他不能放弃,因为我们需要他。
并不是因为他有名,或是幽默,
而是他代表着我心中评论部的
——“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
还有他身上的真诚,和绝不伪饰,
有了这个,
他才有勇气和智慧
嘲弄那些可笑而巨大的东西。
大姐找我问号码,他立刻起身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拉开门又回身说了声“谢谢”。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一点心酸。
今年年会,他仍在台上。
只是没有像《分家在十月》那样的片子了。
“评论部,现在也得了抑郁症么?”
他站在台上说,底下悄然无声。
这一场年会,他亲自张罗,
请了赵本山,郭德纲…
一个部里的小小年会,不知他花了多少功夫。
但是陆陆续续,
台下的人有些走了,或是打着手机出去了。
最后一个节目,他请来罗大佑。
罗大佑一直坐在场下,
喝了两瓶酒,一直到11点多上场。
大佑也不登台,踩支凳子抱住吉它,一束光。
对着话筒说:
“小崔,不怕,我也抑郁过,
不是我们有病,是这个时代有病”。
他们拥抱。
我和大群人离开座位,
围坐在他身后侧的地上。
小崔向我招招手让我去他身边坐,
那里正对罗大佑坐着,
看着他晶光闪烁的双眼。
我怕挡着大家,
脚手着地地爬过去,与他并肩坐。
大佑说“唱什么?”
“光阴的故事”——四百多条汉子齐声喊。
大佑轻捻弦索,琴声清洌。我们高唱:
“流水他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我看到对面坐的小宏眼里的泪水。
后来他说:
“知道吗?不是因为歌声,
是因为我看到小崔热泪盈眶。”
今年,是他到评论部的十年。
我听过他提起过一个梦。
谁都知道他睡不好,更不要说深度的睡眠。
但只有一次。他说:
“我做过一个梦,
梦到象白洋淀一样的地方,
和朋友们在船上,
能听见船桨划过水波的声音,
还有水鸟从耳边掠过。”
然后他醒来,发现自己睡了三分钟。
他是一个在这个时代里,
在这样的夜里,一直醒着的人。
我只希望他能拥有那个只有水波和飞鸟的,
宁静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