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鄢识的人物形象与性格特点
陆焉识这样,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独立思考追求自由平等,为人谦和有礼,这样的男人即使犯起错误来都看上去有点儿美丽 容易让人为他心软。
这样一个打小从来没吃过一点苦头的富家子弟,留学,会四国外语,各种风流韵事,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的男人他具备风流需要的各种家底。他不风流倒奇怪了。
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随心所欲,衣食无忧,有着无所不能的样子。
他是面对爱自己的女人视而不见的混蛋。
这样的一个穿惯了羊皮拖鞋的男人却在大荒漠上劳改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劳改生活把焉识改造成了一个假结巴,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人,生命力都很顽强。
陆焉识就是这样的,聪明的在很多场合保持沉默,又聪明的结巴,聪明的活了下来。那些年里,死去的知识分子,死去的杀人犯,死去的不知什么罪名就在牢里的人太多太多。
二十年后和自己的子女相认,却在对方的眼中就是一个猥琐的老头子。
焉识在二十年的劳改里有过一次红遍大江南北的事,“逃跑”。
大雪天,天寒地冻。从与世隔绝的大草原,在躲过那么多杀人如牛毛的哨兵后,逃回内地。也许我们不会觉得有多么苦,可是环境放回六十年代,事情就不一样了。
大江南北都贴了通缉犯陆焉识的通缉令。他这么年老也只是想在死前看一眼冯婉喻和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丹钰。
就为了看一眼,告诉婉喻自己爱的人是她,就值得焉识拖着半幅进了棺材的身体逃了大半个中国来到婉喻的身边。居然只是跟着婉喻走了好多路,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家庭,却没有上前,只是作为了一个路人甲的逃掉了。
而后作为政治犯的焉识,却自首去了。
为什么不去和婉喻表白呢?他是政治犯,拖累了自己的一家,处处碰壁,遭人白眼,任人辱骂,不仅前途灰暗,而且只剩下一个岌岌可危的家。
在那二十年里,陆焉识,却是陆家一个不能提起的毒瘤。毁了陆家人的生活,毁了冯婉喻的同时,又塑造了一个焉识从未见识过的冯婉喻。
他是面对唾手可得的自由却妥协于传统归宿的懦夫。
有时写一个人, 就是写了一个民族。
陆鄢识是怎样的人
最近一次吃饭聊天,说起梁老板不会做饭甚至不会开洗衣机,我打趣到你知道陆焉识吧,你跟他是一类人——
精通四国语言,随随便便读书就是体识,却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学问,逛过就已足够。举头投足都是气度,张口浅笑都是事故。 谁不爱这样的人呢?可是,那个只大他大十岁,掌管着整个家族,在他命运中几乎是决定性作用的年轻继母却评论他:【没有用场的人】。
一个太高于常人太优雅太执着于体面的人,总不想令他人为难,于是,他就只好为难自己。
他的为难表现的迂回又难以解读,那就是永远在强化自己不爱继母推给自己束缚他自由的这个女人,然后误以为他热爱的是旺达是念痕是任何一个他可以选择的女人。
他一生默默无意或者有心追求的就是自由,天大地大,到了最后才发现,他的自由是他一生中最初的抛弃与抗拒。
我随口说完就瞟到梁老板有一些凝重,他问你表达完了吗,如果完了的话我要开始一一反驳你了,以下的发言很重要。
他说关于【没有用场的人】这件事,你必须要搞清楚,他究竟是个【闲人】还是【吃干饭】的。这个人当然可以像陆焉识一样可能没有对家庭做出过任何贡献,这个人可以只追求于自己执意的那一个精神目的,这个人可以一直在跟自己左缠右斗场面花哨,但这个人是闲人,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的区别在哪里?在于追寻。
梁老板讲得举若重轻很有见地,但我仍然不满意,我总觉得还缺一点点。回家之后我想了又想,发现是责任。
追寻又不失责任。
陆焉识在越狱的时候第一次觉得他好像爱上了继母给她安排的那个女人,于是他想要去看一看那个女人,他想要告诉她他的变化,他的动力是,我再不去就玩不动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爱她,其实他还是只有他自己。
而我真正的觉得陆焉识爱冯婉喻的那一刻,婉喻在重新登记结婚之后赤身裸体再也不愿意穿衣服,陆焉识第一次意识到婉喻才是那个自我又自由的人,他抱着她的身体想,这样玩不动也挺好。
抱着一个人就像拥有自由,拥有了自由却仍然愿意奉献出责任感,他们在人格上第一次彼此交融,他们终于有了爱。
我爸我妈感情不怎么好,多年来我多半只记得我妈的抱怨,我爸脸上迷一样的表情,我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秋万壑,后来有天我找我妈要我爸的照片,她用微信发过来,点开一看,是张翻拍,新手机翻拍的旧手机,旧手机翻拍的纸质相片,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我爸穿着新潮的印满logo的衬衣,我妈吹着时髦的花苞头,意气风发一对璧人。
我妈凭着直觉留着这张照片。
严歌苓在书里写了一个细节,是陆焉识说他的孙女的,其实也是说他的小女儿,他说你的姑姑在你的这个岁数,跟你一样的,心里喜欢哪个人,同情哪个人,嘴上一定要刺刺他的。
严歌苓对于知识分子简直有种近乎毁灭式的洞微,又或者是对于那一个年代那种古典的情感表达方式,这些年我经常在很多个不满的瞬间转念又想,他们也一定很深很深的深爱过,爱可以有千万种表达不落俗套,沉静也好,刺你一刀也好,亿万个瞬间我们却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陆焉识在婉喻过世之后离家出走,他明白了,草地大的随处都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