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的人说，“白话鄙俚浅陋，不值识者一哂之者也。”(引出要说的主要内容，本文主要目的就是分析批驳这句话。)
中国不识字的人，单会讲话，“鄙俚浅陋”，不必说了。“因为自己不通，所以提倡白话，以自文其陋(此句也是上文“高雅的人”所说，“文”即掩饰粉饰之意)”如我辈的人，正是“鄙俚浅陋”，也不在话下了(首先退让一步，承认说白话，写白话的人“鄙俚浅陋”)。最可叹的是几位雅人，也还不能如《镜花缘》〔2〕里说的君子国的酒保一般，满口“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菜要一碟乎，两碟乎”的终日高雅，却只能在呻吟古文时，显出高古品格;一到讲话，便依然是“鄙俚浅陋”的白话了(“高雅”的古文，只是少数“高雅的”人的专属，而白话文却是大众用于相互交流的不可或缺的工具。“高雅的”人也不可能成天“之乎者也”，完全脱离白话而存在，仍然要用白话和他人沟通，维持正常生活。而其却一边享受着白话的实际功效，而一边鄙薄诋毁白话和白话文，以显示自己的“高雅”，这是这些“高雅的”人卑鄙虚伪无耻之处。)。四万万中国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竟至总共“不值一哂”，真是可怜煞人。(此段分析“高雅的人”所说内容的荒谬悖理之处。)
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此句是对“高雅的人”的评价，所谓“成仙”、“上天”，就是指完全脱离白话和白话文，整日“高雅”的状态，可惜这种状态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明明是现代人，吸着现在的空气，却偏要勒派朽腐的名教，僵死的语言，侮蔑尽现在，这都是“现在的屠杀者” (此句点明“高雅的人”所说的本质，“高雅”的古文已经属于“朽腐的名教，僵死的语言”，而白话和白话文是属于“现在”。所谓“勒派”就是强行摊派的意思，所谓“现在的屠杀者”就是阻碍现代社会发展、阻碍思想交流、阻碍文化进步，导致中国因循守旧毫无变革，永远无法和世界文明接轨而失去民族崛起和中国复兴的机会)。杀了“现在”，也便杀了“将来”(“将来”是“现在”的延续，若“现在”如一汪死水，“将来”也不会有复兴的崛起的希望和机会)。——将来是子孙的时代。(此段点明“高雅的人”所说内容的本质和危害性。)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五月《新青年》第六卷第五号，署名唐俟。
〔2〕《镜花缘》长篇小说，清代李汝珍著，一百回。这里所引酒保的话，见于该书第二十三回《说酸话酒保咬文》。“君子国”应为淑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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