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琼:
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要被枪毙了,因此我如果真要履行诺言告诉你一切,现在就必须履行了。不过,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的。我们一向无须多说什么话就相互理解,甚至在我们孩提时代就已如此了。
所以,你听我说,亲爱的,你大可不必为从前那一记耳光的事伤心。当然,那次打击是沉重的;但象那样沉重的打击我已受过许多次,并且都挺过来了——有几次我甚至还曾予以回击——而现在我还是一如既往,就象我们小时候看的一本什么幼儿读物(书名已忘记)中说的那条鲭鱼一样,‘活蹦乱跳的,哦!’不过,这可是我的最后一跳了。明天早晨‘戏就结束了!’我们不妨把这话翻译为‘杂耍收场了!’我们还要感谢众神,他们至少对我们发了慈悲。虽然算不上大慈大悲,但总有一些;对这一点慈悲和其他的恩惠,我们真该衷心感激!
说到明早之事,我希望你和马提尼都清楚地理解,我是心满意足,非常快乐的,我不可能向命运之神要求更好的结局了。请你把我这番意思转告马提尼;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同志,他会理解的。你看,亲爱的,我明白那些深陷在泥淖的家伙这么快就重新使出军事审判和秘密处决的手段来,这实际上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转机,而使他们自己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我还明白,如果你们留下来的人能够坚定不移地团结一致,给他们以猛烈的打击,你们定会取得伟大的成绩!至于我,我将怀着轻松的心情走到院子里去,好像一个小学生放假回家一样。我已经做了我应做的工作,这次死刑判决就是我忠于职守的证明。他们要杀我,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一个人能够这样,还能再有什么别的心愿呢?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一个就要死的人是有权提点儿个人的心愿的。我的心愿就是要你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像一头发怒的野兽那样对待你,为什么迟迟不肯把旧怨一笔勾销。当然,你知道个中原委,我所以要告诉你,只不过是写这些字能给我以乐趣而已。我是爱你的,琼玛,当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穿一件花格子罩衫,围一个皱巴巴的胸褡,背拖一条小辫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了你;我现在还爱着你。你还记得有一天我吻了你的手,而你那样可怜巴巴地央求我‘请你以后不要这样’那件事吗?我知道那是一种不光彩的把戏;但你必须原谅我。现在,我又吻了这张纸上写你名字的地方。这样,我就吻过你两次,而两次都没得到你的允许。
就说这些了。别了,亲爱的。
无论我活着
还是失去生命,
都将是一只
快乐的牛虻!
我只能说,读到第一句“亲爱的琼”时,我的视线模糊了,而读到最后一段时,我早已泣不成声,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