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云之文①,矫秀高骞,吞吐出没如夏云,多奇如秋日。山阴道上,烟岚万状,余虽欲执一体以定之,不能也。文章不历变不工。纬云日夜读古人书,神而明之,变岂可穷?然吾闻蜣螂变而蝉鸣,鼯变而飞,此变之善者也;龙谪变而鳅,人感变而蛇虎,此变之不善者也。夫文岂有不变,亦顾其变之何如耳。吾愿纬云之审求之也。
吾曩序纬云之兄其年之文②,其年年十七; 今更十余年而序纬云之文,纬云亦年十七,何陈氏之少而多奇也。虽然,余幸数见陈氏之少,而余且老矣。纬云若鉴余之蹉跎,而因而求之于其年之精进,纬云盖可畏也哉!
(《壮悔堂集》)
【赏析】本文提出了这样的文学主张: 求变求新固然重要,但是关键是要追求“变之善者”,避免趋入“变之不善者”。这在竞相争奇炫异的明末清初文坛,具有针砭时弊、引导风气的作用和意义。
文章的另一层含义,是策励陈纬云不断求进向上。文中称赞之语皆有分寸,而将重点落在为纬云指拨创作的向上一路。侯方域文名早成,此时早已蜚声文坛,作为过来之人,他清楚对才华横溢的少年作者最有益的帮助不是捧场,而是切实的指导和鼓励。
文中善设比喻,如以 “吞吐出没如夏云,多奇如秋日”,喻说纬云之文新奇多变,使其文风特点得到鲜明的呈现。又如分别以“蜣螂变而蝉鸣,鼯变而飞”和“龙谪变而鳅,人感变而蛇虎”等流传的说法,来揭示“变之善”和“变之不善”两种境界,化抽象为具体。作者文笔流畅,纵横自如。全文围绕变和善变层层递进,最后落实到激励纬云精进不息,前后层次清楚,衔接紧密,过渡自然,在徐纡宽绰中显出内在的逻辑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