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袁炳,字叔明,陈郡阳夏人。其人天下之士,幼有异才,学无不览,文章俶傥清淡出一时,任心观书,不为章句之学。其笃行则信义惠和,意罄如也。常念荫松柏、咏诗书,志气跌宕,不与俗人交。俯眉暂仕,历国常侍员外郎、府功曹、临湘令。粟之入者,悉散以赡亲。其为节也如此,数百年未有此人焉。至乃好妙赏文,独绝于世也。又撰《晋史》,奇功未遂,不幸卒官,春秋二十有八。与余有青云之交,非直衔杯酒而已。嗟乎! 斯才也,斯命也,天之报施善人,何如哉!何如哉!
(《全梁文》)
【赏析】袁炳字叔明,卒于南朝宋末,江淹为之作《伤友人赋》,又作此传,其《自序》 也说“所与神游者,唯陈留袁叔明而已”,可见交谊之深笃。
此传寥寥200字,而袁炳的性格、为人,已跃然纸上。赞其学问,突出其任心博览,不拘束于章句训诂之学,文章卓异不群;言其志向,写出其清峻超脱、不合流俗、不拘常检之概;述其仕履,则强调 “俯眉暂仕”,以表明仕宦非其本意,更非他所热中者。如此写来,袁炳高卓不群的强烈个性已呼之欲出。而其个性中又有另一方面的特点,即忠信守义、仁惠温和、自处严整 (罄如,严整的样子) 。其官俸全都散以养亲,便是这一方面特点的一个具体表现。这两方面看似矛盾,但恰恰写出了一个集阳刚、阴柔于一身的活的个性,也见出袁炳虽不拘常检,但并非放荡疏狂之徒。最后又点出袁炳与自己的交往,不仅见之于衔杯饮酒等形迹,更是精神交通、志气合契的“青云之交”。青云者,志向高尚、气概不凡之谓。于是作者自己的影子也隐然乎在。故传末乃有如此情感激荡之叹恨。《论语·雍也》载孔子弟子伯牛德行高尚而身患恶疾,孔子叹道: “亡之,命矣夫!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又《史记·伯夷列传》因善人无善报而感叹道: “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 ”这里结尾的用语、语气乃合二者而为之,尤其显得感慨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