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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诗歌《壮士心》原文及赏析

壮士心·臧克家》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江庵的夜和着青灯残了,

壮士的梦正灿烂地开花,

枕着一卷兵书,一支剑,

灯光开出了一头白发。

 

突然睁大了眼睛,战鼓在催他,

(深夜里木鱼一声又一声)

跨出门来,星斗恰似当年,

铁衣上响着塞北的朔风。

 

前面分明是万马奔腾,

他举起剑来嘶喊了一声,

从此不见壮士归来,

门前的江潮夜夜澎湃。

 

1934年1月11日于青岛

  在旧中国的寺庙庵观中,固然不乏游人如织、香火极盛的处所,但也有不少受到风雨的侵蚀和人们的冷遇,呈现出一派颓败之相和萧瑟之气。臧克家“听了一个传说的故事写成”(《甘苦寸心知》)的《壮士心》,就弥漫着这样一种浓重的色调和凄凉的氛围,并在这种色调、氛围之中突出了一个悲壮热烈的故事,收到了相反相成的特殊的艺术效果。

  “故事”发生在什么年代,已经无从查考,也不必查考。“壮士”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已经无从知晓,也不必知晓。正如英国诗人雪莱所说:“故事(按:此处指叙事作品)是局部的,仅能适用于一定的时期和某些永不能重现的际遇;诗则是包罗万象的,诗对于举凡人性各项可能有的动机和行为都有关系”(《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臧克家创作《壮士心》,所赋予自己的也不是去表现某个“永不能重现的际遇”,反映某个特定的时期,而是为了“包罗”即概括我国由来已久的爱国主义传统,发掘和再现我国人民最美好的“人性”——惊风雨泣鬼神的爱国主义精神,说到底,诗中那个举剑夜奔的壮士不就是古往今来无数爱国志士的缩影吗?

  诗的开头就出语不凡,不说“江庵中点着一盏青灯”——那样只能突出“青灯”,视野显得不够宽广;也不说“青灯照不亮江庵的夜”——那样虽然突出了“江庵”,却又怠慢了“青灯”,不能提示读者注意在“青灯”下睡着的壮士;而说“江庵的夜和着青灯残了”,这样才能使景观由大到小,气氛由淡而浓,格外具有一番神秘的意味,其中一个“和”字作动词解,巧妙地沟通了“江庵”和“青灯”,一个“残”字,承担了双重的使命,既形容灯光将灭,也说明夜色已深,诗人锤炼词句之苦心,于此可见一斑。第二行“壮士的梦正灿烂地开花”,包含着两个对比,一个是热烈的梦境和凄凉的江庵的对比,一个是壮士叱咤风云的当年和孤身独栖的现实的对比,这两个对比用笔不多而绘影绘色,颇见功力,其中“梦正……开花”倘放在他处,也许会显得突兀,而此处承接“灯花”而来,可谓恰到好处。诗人写了以上这两行,让读者对人物所处的环境、时间有了一个总体的清晰印象以后,立即推出了一幅近景:一卷兵书、一支剑、一头白发。用不着更多的描写和形容,有了这三个“一”,壮士有勇(剑)有谋(兵书)的胆略武艺以及久经征战、历经坎坷的生平(白发)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前人常以“枕戈待旦”形容人物的常备不懈,此诗中“壮士”的行动却又别具一番神采,他错把深殿木鱼声当作催人的战鼓,等不到天明即已一跃而起,真是日思梦想,杀敌心切!随后,“跨出门来,星斗恰似当年,/铁衣上响着塞北的朔风”,环境殊异,“星斗”依然,戎衣未脱,朔风劲吹,诗人巧妙地用这些沟通了时间(今和昔)和地域(南和北),突出了“壮士”的高大形象。

  最悲壮的还是诗的最后一节。诗人自述他创作《壮士心》等诗篇时“运用古典诗歌的表现手法特别明显”(《甘苦寸心知》),我们也不妨参照一些古典诗词作个比较。前人写“剑”的诗作不少,李白的“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抒发的是怀才不遇;辛弃疾的“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慨叹的是报国无门,都和此诗中“壮士”举剑的涵义不同,庶几近之的是刘长卿的“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送李中丞归汉阳别业》),慷慨悲壮,犹见老将军的当年风貌,遗憾的它是写“归去”,而不是写“夜奔”。前人写奋勇杀敌的梦境的诗作亦复不少,如陆游一人就写过《夜游宫》、《诉衷情》、《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等许多“记梦”之作,可是它们都是用热烈的梦境衬托醒后的凄凉,和《壮士心》的主旨有所不同。是啊,唐宋而后,岁月已经流逝了千百余年,中国人民早就应该像这位举剑夜奔的壮士,齐心协力、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了。

  壮哉,壮士之心! 壮哉,写《壮士心》的诗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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