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内容
一
帕尔衮月[1]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早春的微风饱含芒果花香轻轻拂来。池塘边老荔枝树上,繁枝茂叶丛中的一只杜鹃,毫无倦意地婉转鸣唱。这歌声传到了穆库杰家的一间卧室里。这儿,赫蒙托神情恍惚,尚未就寝。时而将妻子的发辫绕在手指上,时而把她的钏镯拨弄得丁当作响,时而把她头上的花饰解散,耷拉到脸上。赫蒙托的心情,就像那阵阵晚风——在平静的花丛中嬉戏,一会儿从这边吹来,一会儿从那边吹来,把花枝吹得东摇西晃,想使它们随之起舞。
可是,库苏姆却纹丝不动地坐着。她双眸凝视着月光笼罩的渺茫太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丈夫的激动。后来,赫蒙托急切地握住她的双手,晃悠着说:“库苏姆,你在哪儿?你离我真是太遥远了。即使用高倍望远镜对准你仔细观察,也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斑点。啊!我心爱的!靠近一些吧!你看,夜晚是多么美妙呀!”
库苏姆把目光从渺茫的夜空收回来,望着丈夫说:“我知道一句咒语,它可以顷刻间把这月夜,把这春光,打得粉碎,化为灰烬。”
“倘若你知道这样的咒语,那就千万别念了。相反,如果你知道能使一个星期内有三四个星期天的咒语,或者能使夜晚延长到明天下午五六点钟的咒语,我倒很愿意听听。”
赫蒙托说着,想把妻子拉得更近一些。但库苏姆却从丈夫怀里挣脱出来,说:“今天我想对你说一件本来打算在临终的时候再对你说的事,但今天我已经想好了,还是对你讲了的好。不管你如何惩罚我,我都能忍受。”
赫蒙托正准备开个玩笑,罚她背诵一首阇耶提婆[2]的诗歌。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拖鞋声,由远及近,非常熟悉。这是赫蒙托的父亲——霍里霍尔·穆库杰来了。赫蒙托顿时局促不安。
霍里霍尔来到房门口,大声吼叫着:“赫蒙托,马上把你妻子从家里赶出去!”
赫蒙托望着妻子。只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示,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脸,仿佛想用全身力气和整个灵魂,使自己化为一缕青烟。杜鹃的鸣唱仍然随着南风飘进房间,但谁也没心思去欣赏。大地的美是无穷无尽的,然而,这一切又是多么容易改变啊!
二
赫蒙托从外面回来,问妻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妻子回答说。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呢?”
“我好几次想对你说的,可是总说不出口。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那今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库苏姆以深沉、严肃的声调,把一切都讲了出来。她仿佛是迈着坚定的步伐,从火堆上走过来的,谁也不知道烈焰把她灼伤得多么厉害。赫蒙托听完后,起身走了。
库苏姆明白,丈夫这样一走,再也不会原样地回来了。她泰然处之,毫不感到惊奇,就像对待一件日常琐事一样。一种枯燥、冷漠的情绪,在她内心深处蔓延。她认为,世界和爱情,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和虚幻。甚至连赫蒙托过去信誓旦旦的爱情表白,也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匕首,深深刺伤了她的心,使她感到冷酷、乏味、凄惨和悲切。也许她想过,爱情似乎是非常高尚的,非常强烈的;稍一离开它,就会感到钻心的疼痛;轻柔地抚摸它,就会带来莫大的快乐。爱情就是这样——仿佛是广阔无垠,世世代代川流不息。但是,它所依赖的基础并不牢靠!只要社会轻轻地冲击它一下,永恒的爱就会冰消雪融,化成一撮尘土。刚才赫蒙托还在耳边激动地说:“夜晚是多么美妙呀!”但现在,这一夜还没有消失,杜鹃也还在鸣叫,南风依然吹拂着蚊帐,月光还像一个困乏沉睡的美人,静静地躺在窗边的卧榻上。唉,所有这一切都是谎言。爱情在愚弄人,宛如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三
赫蒙托彻夜失眠。第二天一早,就疯了似的赶到佩里松科尔·沙戈尔的家里。佩里松科尔问道:“啊,我的孩子!有什么事吗?”
赫蒙托气得浑身发抖,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说:“你亵渎了我们的种姓;给我们带来了毁灭。你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说着说着,他嗓子哽噎了。
佩里松科尔微微一笑,说:“可是,你们却保全了我的种姓,保住了我的社会地位,而且还亲昵地拍我的脊背呢!你们待我,真是关怀备至,宠爱垂青!”
赫蒙托本想以婆罗门的怒火,把佩里松科尔立即烧成灰烬。可是,这怒火只烧伤了自己,而佩里松科尔却安然无恙,毫无损伤地坐在他的面前。
赫蒙托结结巴巴地质问:“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佩里松科尔说:“我倒要问问你,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难道伤害过你的父亲吗?你当时还很小,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认真地听着吧!孩子,请别着急,这件事还是很有趣的。”
“我的女婿诺博纳托,偷了我女儿的珠宝跑到英国去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孩子。五年之后,他当了律师回国了。当时,在村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一点,也许你还有点印象。当然,你也可能不知道,因为那时,你正在加尔各答读书。你父亲作为一村之长,当时说——如果想把女儿送到她丈夫家去,那她从今以后,就别再进我的家门。我手抱着他的脚苦苦哀求说:‘大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一定让这小子吃牛屎,举行赎罪仪式,请你们恢复他的种姓!’可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然而我是不能抛弃我唯一的女儿的。于是,我告别了家族,离开了家乡,迁到加尔各答来住。虽然来到了这里,可并没有摆脱灾难。我为侄子张罗婚事,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你父亲却从中作梗,使这门亲事告吹。我当时发誓——如若不报此仇,我就不是婆罗门的弟子。现在,你多少有点明白了吧!不过,请耐心听我说,当你把整个事件从头至尾听完之后,你一定会满意的,这确实很有意思呢!
“你在大学念书的时候,你隔壁住的是比普罗达斯·查特吉。这位不幸的人,现在已经去世了。那时,查特吉先生家里收养了一个年轻寡妇,她叫库苏姆,是迦耶斯托[3]家的孤儿。小寡妇长得很漂亮。老婆罗门费尽心机,尽量不让她抛头露面,免得那些大学生老是盯着她瞧。然而,对于一个少妇来说,要蒙蔽一个老人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她常常到屋顶凉台上晒衣服。我相信,你也认为那里是背书的好地方。你们俩在彼此的凉台上是怎么交谈的,你们自己清楚。不过,老人对姑娘的举止,产生了疑虑。因为她在操持家务时,常出差错,而且她还像热恋中的婆婆蒂一样,渐渐开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有几个晚上,她竟在老人面前,无缘无故地流眼泪。
“老人终于发现,你们俩时常在凉台上眉目传情。有时,你甚至不去上课。中午也手拿书本坐在凉台的一角。你忽然喜欢独自一人念书了。比普罗达斯找我商量。我对他说:‘大叔,你不是早就想去贝拿勒斯吗?你现在就去圣地进香吧!姑娘留在我这里,我来照看她。’
“比普罗达斯进香去了。我把姑娘安置在斯里波蒂·查特吉的家里。让他冒充姑娘的父亲。以后的情况,你就都知道了。我把事情的始末开诚布公地都对你讲了,我也就如释重负,感到很高兴。这真像一篇有趣的小说。我有时想,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写出来,印成一本书,该多好啊!但可惜我不是作家。我听说,我侄子颇有创作才能,我打算让他来写。当然,如果你能与他合作,共同来完成,那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故事的结局,我还不太清楚。”
赫蒙托没有理会佩里松科尔末尾几句话,问道:“库苏姆丝毫也没有反对过这件婚事吗?”
“嗯,”佩里松科尔说,“她是不是反对,这就很难说了。孩子,你知道,女人的心是很难猜度的。当她们说‘不’的时候,可能要理解为‘是’。搬到新家的头几天,因为见不到你,她几乎要发疯了。我看得出来,你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每次去学校时,你总是手拿书本,像迷了路似的,在斯里波蒂家门前徘徊。显然,你不是在寻找去大学的路,而是紧紧盯着良民百姓家里的窗户——这只是昆虫和害相思病的青年的心所要找的路。当时的所见所闻,使我很苦恼。我知道,这对你的学习极其有害,而且姑娘的处境也很可怜。
“有一天,我把库苏姆叫来,对她说:‘孩子,我是一个老人,在我面前,你不必害羞。我知道,你在思念谁。那年轻人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呀!我衷心希望你们能生活在一起。’
“库苏姆刚一听完,就放声大哭起来,跑走了。以后,我就常去斯里波蒂家里,把你的一些情况告诉库苏姆,她逐渐地克服了羞怯。后来,我们每天都要谈论这方面的事,而且我告诉她,除了结婚之外,是无路可走了。库苏姆说:‘这怎么行呢?’我说:‘没关系。我们把你当成库林[4]人家的女儿。’经过多次开导规劝之后,她要我探听你对这件事的意见。我说:‘那孩子都快想疯了,有什么必要对他讲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呢?如果这件事安稳平静没有波折地过去了,那就大家满意,万事大吉。特别是这些话永远也不会泄漏出去,何必要节外生枝,使那不幸的人终身痛苦呢?’
“我不知道,库苏姆是不是明白了这个计划。她有时哭泣,有时沉默。最后当我说:‘这件事就算了吧!’她又心慌意乱起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打发斯里波蒂来给你提亲。我知道,你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当时,结婚的一切事宜,就这样定了下来。
“结婚前不久,库苏姆变得非常固执,我怎么劝她也不顶事。她握着我的手,或者抱着我的脚说:‘大叔,这件事就算了吧!’我说:‘讲什么傻话。一切都已决定了啊!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她说:‘那你就放风出去,说我突然死了吧!把我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藏起来。’
“‘这样做,那孩子会怎么样呢?’我说,‘他多日的理想,眼看明天就要实现了。他现在高兴得了不得,仿佛进了天堂。如果我今天突然告诉他说——你死了,那么,第二天我就不得不把他的死讯带给你。这样,当晚又会有人把你的死讯告诉我。我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难道要落个谋杀妇女和婆罗门的罪名吗?!’
“没多久,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举行了喜庆的婚礼。我终于摆脱了自己的沉重负担。以后的事情,不用说了,你都知道。”
赫蒙托问:“你对我们想要做的都已经做了,那为什么又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来呢?”
“我已经知道,”佩里松科尔说,“你妹妹的婚事安排好了。我心里想,我已经玷污了一个婆罗门的种姓——当然,这是我的职责。但是,现在又有另一个婆罗门面临玷污的危险。这次我有责任来阻止。我已经给他们写了信。我说,我可以证明——赫蒙托娶了一个首陀罗的女儿。”
赫蒙托竭力控制住自己,说道:“我打算休弃这个女子,她会怎么样?你能收养她吗?”
“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佩里松科尔说,“现在养育别人遗弃的妻子,可不是我的责任。外面有人吗?给赫蒙托先生端杯冰镇椰子汁来,再拿点蒟酱叶来。”
赫蒙托没有等这份清凉可口的饮料端出来,就起身告辞了。
四
朔月的第五天,漆黑的夜晚。没有鸟鸣。池塘边的荔枝树,仿佛是深色画布上涂抹的一道墨迹。在这黑夜里,只有南风像梦游者一样,盲目地转悠飘荡。天上的星辰,以机警的目光,竭力想透过黑暗来发现人间的奥秘。
卧室里没有点灯。赫蒙托坐在靠窗子的床上,凝视着前面的夜空。库苏姆躺在地板上,双手抱着他的脚,并把脸偎依在这双脚上。时间像平静的海洋,停滞不动。似乎是“命运”这位画家,在无边无际的夜幕背景上,创作了一幅永恒的画面——四周死一样的寂静,中间坐着一位威严的法官,他的脚下匍匐着一个有罪的女人。
拖鞋声又响了。霍里霍尔·穆库杰走到房门口,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我不能再等待。快把这女人从家里赶出去!”
库苏姆听到这些话后,顷刻间以自己毕生的激情,更加紧紧地抱住了赫蒙托的双脚,不停地吻着,并以额触脚。最后,她松开了丈夫的双脚。
赫蒙托站了起来,对父亲说:“我不能弃绝自己的妻子。”
霍里霍尔咆哮如雷,吼叫道:“你难道要弃绝种姓吗?”
“我不在乎种姓。”
“那你也一起滚出去!”
(孟历)一二九九年拜沙克月
(1892年4月)
(黄志坤 译)
赏 析
解决妇女问题是当时印度反对封建势力,争取民族复兴的重大课题之一。作为进步青年,泰戈尔十分关切妇女的命运。他大部分的短篇小说都是揭露封建婚姻制度对青年女子的摧残,《弃绝》也如此,它控诉了种姓制度对女性的残害,不同的是,小说的结尾通过男主角的勇敢,反映了冲破封建藩篱和封建家长制度、追求爱情幸福的勇气。
古代印度社会分为四个等级: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这种种姓制度一直影响着印度社会。种姓制度严格限制不同等级之间的通婚,于是每个家庭,都竭力维护自己的家族地位。《弃绝》中的女主人公库苏姆是首陀罗的女儿,还是一位寡妇,但有人为了复仇,撮合她与婆罗门的赫蒙托相互爱恋。婚后,库苏姆低种姓的秘密被公公发现了,要赶走她。经过一系列的斗争,赫蒙托违背了父亲的意志,弃绝了自己的种姓,与妻子一起离家了。这个故事从情意缠绵的气氛,转为剧烈的矛盾斗争,结构紧凑严谨,情节引人深思,结尾大快人心。
在《弃绝》里,我们看到勇于追求自我幸福的人。赫蒙托是一个性格坚强、有主见的青年。当他知道妻子欺骗他之后,他陷入愤怒和矛盾中,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他亲自去调查情况。后来知道了原因,当父亲再次逼迫他赶走库苏姆的时候,他没有听任父亲的摆布,而是站了起来,对父亲说:“我不能弃绝自己的妻子……我不在乎种姓。”这些言谈举止都显示出他大无畏的精神,在那个时代,那种生活环境,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在《弃绝》里,我们看到种姓制度对女性残害尤深。欺骗赫蒙托,库苏姆一直很惭愧,她觉得自己有罪,因为她的种姓玷污了一个婆罗门的种姓。尽管她和赫蒙托一直都爱得那么纯洁,那么真挚,可她却一直处于痛苦之中,听到公公大声吼叫要赶她出家门时,她“想用全身力气和整个灵魂,使自己化为一缕青烟”。看到丈夫被气走时,“谁也不知道烈焰把她灼伤得多么厉害”。丈夫走了,她知道再好的爱情也“宛如海市蜃楼,虚无缥缈!”“只要社会轻轻地冲击它一下,永恒的爱就会冰消雪融,化成一撮尘土。” 库苏姆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尽力挽救,所以她“以自己毕生的激情,更加紧紧地抱住了赫蒙托的双腿,不停地吻着,并以额触脚”。女性地位是如此低贱,种姓制度是如此残酷。是啊,赫蒙托那么爱库苏姆,知道能与库苏姆结婚那天,还“高兴得不得了,仿佛进了天堂”,可为了种姓,却打算休弃她,可见种姓制度对当时人们的影响是多么地深远。
如此深刻的主题在环境描写的映衬下变得更为深刻。小说《弃绝》的景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随着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心理状态变化而变化,从开篇到结尾,相互映衬,相互烘托,读来回味无穷,似乎只要看到景物就知道情节将会如何发展。小说开篇就写新婚之夜的赫蒙托激动欢乐的心情,“早春的微风饱含芒果花香轻轻拂来。池塘边老荔枝树上,繁枝茂叶丛中的一只杜鹃,毫无倦意地婉转鸣唱”。而库苏姆的心情却是很彷徨,“她双眸凝视着月光笼罩的渺茫太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丈夫的激动”。在赫蒙托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们的家庭处于寂静的黑暗之中,“朔月的第五天,漆黑的夜晚。没有鸟鸣。池塘边的荔枝树,仿佛是深色画布上涂抹的一道墨迹。在这黑夜里,只有南风像梦游者一样,盲目地转悠飘荡。天上的星辰,以机警的目光,竭力想透过黑暗来发现人间的奥秘”。同样的景物,却和新婚当晚描写得完全不同,那是因为主人公的心情不同了,景物也随着人物的心情、情节的发展而改变。景物前后的对比,让读者仿如身临其境,感受他们的喜和悲。
除了环境描写,这部小说的情节也是独具匠心的。作者没有按照事件发展的顺序来展开矛盾,而是从诗情画意的景物,从欢乐浪漫的赫蒙托的心情开始叙述。接下来是矛盾的接连呈现,先是夫妻之间的感觉不同发生了矛盾,一个欢乐,一个冷淡;父亲叫库苏姆滚出去的吼叫,让矛盾开始激化;接着,赫蒙托便展开了解决矛盾的活动,他发现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是先前赫蒙托的父亲和婚姻介绍人佩里松科尔早就埋下了的。赫蒙托的父亲曾两次破坏佩里松科尔家的婚姻,出于复仇之心,佩里松科尔给赫蒙托介绍一个首陀罗种姓的寡妇。小说最后,赫蒙托的父亲再次下令快把库苏姆赶出去时,赫蒙托与父亲的矛盾升级,他以弃绝自己的种姓为代价离开了泥古不化的父亲。由上可见,泰戈尔在情节的取舍方面下了不少工夫,巧妙的倒叙安排,矛盾的层层激化,严谨的结构,丰富的内容,整部小说浑然一体,没有拖沓之感,引人入胜。
(黄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