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故事情节鉴赏·戏妖盘丝洞》赏析
那些女子见水又清又热,便要洗浴,即一齐脱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齐下去,被行者看见: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欺粉贴。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
那女子都跳下水去,一个个跃浪翻波,负水顽耍。行者道:“我若打他啊,只消把这棍子往池中一搅,就叫做‘滚汤泼老鼠’,一窝儿都是死。可怜,可怜!打便打死他,只是低了老孙的名头。常言道:‘男不与女斗。’我这般一个汉子,打杀这几个丫头,着实不济。不要打他,只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动不得身,出不得水,多少是好。”好大圣,捏着诀,念个咒,摇身一变,变作一个饿老鹰,但见:
毛犹霜雪,眼若明星。妖狐见处魂皆丧,狡兔逢时胆尽惊。钢爪锋芒快,雄姿猛气横。会使老拳供口腹,不辞亲手逐飞腾。万里寒空随上下,穿云检物任他行。
呼的一翅,飞向前,轮开利爪,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尽情雕去,径转岭头,现出本相来见八戒、沙僧道:“你看。”那呆子迎着对沙僧笑道:“师父原来是典当铺里拿了去的。”沙僧道:“怎见得?”八戒道:“你不见师兄把他些衣服都抢将来也?”行者放下道:“此是妖精穿的衣服。”八戒道:“怎么就有这许多?”行者道:“七套。”八戒道:“如何这般剥得容易,又剥得干净?”行者道:“那曾用剥。原来此处唤做盘丝岭,那庄村唤做盘丝洞。洞中有七个女怪,把我师父拿住,吊在洞里,都向濯垢泉去洗浴。那泉却是天地产成的一塘子热水。他都算计着洗了澡要把师父蒸吃。是我跟到那里,见他脱了衣服下水,我要打他,恐怕污了棍子,又怕低了名头,是以不曾动棍,只变做一个饿老鹰,雕了他的衣服。他都忍辱含羞,不敢出头,蹲在水中哩。我等快去解下师父走路罢。”八戒笑道:“师兄,你凡干事,只要留根。既见妖精,如何不打杀他,却就去解师父!他如今纵然藏羞不出,到晚间必定出来。他家里还有旧衣服,穿上一套,来赶我们。纵然不赶,他久住在此,我们取了经,还从那条路回去。常言道:‘宁少路边钱,莫少路边拳。’那时节,他拦住了吵闹,却不是个仇人也?”行者道:“凭你如何主张?”八戒道:“依我,先打杀了妖精,再去解放师父,此乃斩草除根之计。”行者道:“我是不打他。你要打,你去打他。”
八戒抖擞精神,欢天喜地举着钉钯,拽开步,径直跑到那里。忽的推开门看时,只见那七个女子,蹲在水里,口中乱骂那鹰哩,道:“这个匾毛畜生!猫嚼头的亡人!把我们衣服都雕去了,教我们怎的动手!”八戒忍不住笑道:“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哩,也携带我和尚洗洗何如?”那怪见了作怒道:“你这和尚,十分无礼!我们是在家的女流,你是个出家的男子。书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你好和我们同塘洗澡?”八戒道:“天气炎热,没奈何,将就容我洗洗儿罢。那里调甚么书担儿,同席不同席!”呆子不容说,丢了钉钯,脱了皂锦直裰,扑的跳下水来,那怪心中烦恼,一齐上前要打。不知八戒水势极熟,到水里摇身一变,变做一个鲇鱼精。那怪就都摸鱼,赶上拿他不住。东边摸,忽的又渍了西去;西边摸,忽的又渍了东去;滑扢虀的,只在那腿裆里乱钻。原来那水有搀胸之深,水上盘了一会,又盘在水底,都盘倒了,喘嘘嘘的,精神倦怠。
八戒却才跳将上来,现了本相,穿了直裰,执着钉钯喝道:“我是那个?你把我当鲇鱼精哩!”那怪见了,心惊胆战对八戒道:“你先来是个和尚,到水里变作鲇鱼,及拿你不住,却又这般打扮,你端的是从何到此?是必留名。”八戒道:“这伙泼怪当真的不认得我!我是东土大唐取经的唐长老之徒弟,乃天蓬元帅悟能八戒是也。你把我师父吊在洞里,算计要蒸他受用!我的师父,又好蒸吃?快早伸过头来,各筑一钯,教你断根!”那些妖闻此言,魂飞魄散,就在水中跪拜道:“望老爷方便方便!我等有眼无珠,误捉了你师父,虽然吊在那里,不曾敢加刑受苦。望慈悲饶了我的性命,情愿贴些盘费,送你师父往西天去也。”八戒摇头道:“莫说这话!俗语说得好:‘曾着卖糖君子哄,到今不信口甜人。’是便筑一钯,各人走路!”
呆子一味粗夯,显手段,那有怜香惜玉之心,举着钯,不分好歹,赶上前乱筑。那怪慌了手脚,那里顾什么羞耻,只是性命要紧,随用手侮着羞处,跳出水来,都跑在亭子里站立,作出法来: 脐孔中骨都都冒出丝绳,瞒天搭了个大丝篷,把八戒罩在当中。那呆子忽抬头,不见天日,即抽身往外便走,那里举得脚步!原来放了绊脚索。满地都是丝绳,动动脚,跌个惣踵: 左边去,一个面磕地;右边去,一个倒栽葱;急转身,又跌了个嘴揾地;忙爬起,又跌了个竖蜻蜓。也不知跌了多少跟头,把个呆子跌得身麻脚软,头晕眼花,爬也爬不动,只睡在地下呻吟。那怪物却将他困住,也不打他,也不伤他,一个个跳出门来,将丝篷遮住天光,各回本洞。
到了石桥上站下,念动真言,霎时间把丝篷收了,赤条条的,跑入洞里,侮着那话,从唐僧面前笑嘻嘻的跑过去。走入石房,取几件旧衣穿了,径至后门口立定叫:“孩儿们何在?”原来那妖精一个有一个儿子,却不是他养的,都是他结拜的干儿子。有名唤做蜜、蚂、蠦、班、蜢、蜡、蜻。蜜是蜜蜂,蚂是蚂蜂,蠦是蠦蜂,班是班毛,蜢是牛蜢,蜡是抹蜡,蜻是蜻蜓。原来那妖精幔天结网,掳住这七般虫蛭,却要吃他。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当时这些虫哀告饶命,愿拜为母,遂此春采百花供怪物,夏寻诸卉孝妖精。忽闻一声呼唤,都到面前问:“母亲有何使令?”众怪道:“儿啊,早间我们错惹了唐朝来的和尚,才然被他徒弟拦在池里,出了多少丑,几乎丧了性命!汝等努力,快出门前去退他一退。如得胜后,可到你舅舅家来会我。”那些怪既得逃生,往他师兄处,孽嘴生灾不题。你看这些虫蛭,一个个摩拳擦掌,出来迎敌。
——第七十二回《盘丝洞七情迷本濯垢泉八戒忘形》
【赏析】
离了朱紫国,唐僧师徒继续前行。途中,唐僧要去化斋。这本是徒弟们的事,以前也常是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人去完成。可这回,却是唐僧主动要去化斋,而且意志特别坚定。他不顾几个徒弟的好心劝说,一心要亲自前往。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然而就是这第一次去化斋,却让唐僧师徒经历了一次新的劫难。
这次的劫难中,妖魔就是冲着唐僧来的。“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是美女容易多遭难,而美男也同样如此。唐僧虽然难说是美男,但在师徒四人中,也应数出类拔萃的了。貌美肤白,年轻活力,袈裟在身,也显得风度翩翩,再加上来自东土的高僧之隆盛的生命,自然也不缺少爱慕之人。而且妖魔世界,欲流横行,唐僧独自一人前去化斋,很快就遭遇了劫难。不用说,这次的劫难依然和情色有关。
情色之欲,正如每天的吃饭和睡觉那样,是人类自然的生理欲望,对此没有必要加以人为的限制。作为个人来说,他应当享有这种情色的权利。然而,如果没有自律,无限放大这种权利,甚至纵情声色,则为社会公德所不容。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当遵从中国古代文化所形成的传统。而佛教却要禁锢人的情色之欲,把它列为应当戒除的律条之一。这是违反人的天性的,也普遍受到了现代人的苛责。唐僧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又受到御命去西天取经,对情色之欲自然严格禁止。也正因为这种情色之欲,是一个人的自然的和正常的生理欲望,要禁止它需要顽强的意志和坚韧的毅力。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魔”。所以,在唐僧师徒赴西天取经的路上,不时有妖魔经常以情色之欲来考验他们。典型的例子是猪八戒,在四人中是情色之欲最为强烈的一个。他不仅在高老庄有家室,而且在取经路上,也常常惦念着女人,一有机会,就闹“散伙”,为此也为妖魔所利用,吃了不少苦头。孙悟空和沙僧,则坚守着佛家的戒律,在情色问题上不敢越雷池一步,唐僧就成了妖魔以情色之欲进攻的主要目标。而他构筑的这个堡垒是很坚固的,曾经受过多次的考验。不过此次的考验似乎又有不同。
这次唐僧的化斋是来到了盘丝洞。这盘丝洞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丝、思谐音,盘丝也即情思缠绕纠结,以它作为洞名,顾名思义就体现了这则小说的题旨。为了凸现这一题旨,小说作者在描写情色之欲上花了不少工夫。他连用一诗一赋,尽情地刻画了唐僧所见到的四个漂亮女子。其诗是:
闺心坚似石,兰性喜如春。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若到花间立,游蜂错认真。
这四人都是绝色佳人。她们本在“石桥高耸,古树森齐”的道观中刺凤描鸾做针线,唐僧见后,“将身立定,闪在乔林之下”,仔细地观赏着她们,足足有半个时辰。因为盯住女子凝神观看,她们的婀娜多姿和音容笑貌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以下是在木香亭子中踢气球的三个女子。其赋云:
飘扬翠袖,摇拽缃裙。飘扬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拽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形容体势十分全,动静脚跟千样翙。拿头过论有高低,张泛送来真又楷。转身踢个出墙花,退步翻成大过海。轻接一团泥,单枪急对拐。明珠上佛头,实捏来尖涘。窄砖偏会拿,卧鱼将脚跘。平腰折膝蹲,扭顶翘跟翙。扳凳能喧泛,披肩甚脱洒。绞裆任往来,锁项随摇摆。踢的是黄河水倒流,金鱼滩上买。那个错认是头儿,这个转身就打拐。端然捧上臁,周正尖来捽。提跟潠草鞋,倒插回头采。退步泛肩妆,钩儿只一歹。版篓下来长,便把夺门揣。踢到美心时,佳人齐喝采。一个个汗流粉腻透罗裳,兴懒情疏方叫海。
这三人又和那四个生得不同。唐僧也被她们的美貌吸引,不知不觉地跟着她们进入茅屋后又转过亭子,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处所。有一女子上前,把石头门推开两扇,请唐僧里面坐。他抬头一看,只见屋内铺设的都是石桌、石凳,冷气阴阴,不觉心惊不止。这时有三个女子陪着,言来语去,论说些因缘。另四个到厨中撩衣敛袖,吹火刷锅。等到唐僧发觉不对,立即要走,可这时已太晚了。她们一齐动手,把唐僧扯住,扑得掼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把他用绳子捆了,悬梁高吊,名叫做“仙人指路”。而女子们也解开上身罗衫,露出肚腹,一个个腰眼中冒出丝绳,有鸭蛋粗细,骨都都的,迸玉飞银,关紧了庄门。就这样,唐僧又一次地中了“美人计”。
原来,这里叫盘丝岭,岭下有个洞叫作盘丝洞,唐僧遭难之处就是盘丝洞。这洞里有七个妖精,就是她们化成了七个美女,以种种妖艳的手段来“勾引”唐僧上当的。离盘丝岭三里之遥,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热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浴池。自从这七个妖精到此居住后,占了他的濯垢泉,一日三次,必出来洗澡。孙悟空等三徒弟左等右等,等不到师父回来,知道他又遇上了妖精。所以,孙悟空叫猪八戒和沙僧在原地等着,他独显神通,摇身一变,变作个麻苍蝇儿,钉在路旁草梢上等待。一会儿,只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里边笑语喧哗,走出七个女子。他打听到师父已落她们之手,并且要等她们洗完澡后回去“蒸那胖和尚吃”,于是就跟她们开了一个“玩笑”。
孙悟空的这个“玩笑”可开大了。“玩笑”的对象自然是那七个妖精。在人前,她们可是七个绝色美女啊!她们一行来到了濯垢泉洗澡,并把衣服全部脱了,放在衣架上,然后一起入水,“一个个跃浪翻波,负水顽耍”。这一切都被孙悟空看在眼里。这时,他变做一只饥饿的老鹰,“呼的一翅,飞向前,轮开利爪,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尽情雕(叼)去,径转岭头,现出本相来见八戒、沙僧”,对两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全部真相,并且挑动猪八戒前去降妖。猪八戒本是一个贪恋女人的角色,这一下正中他的心思。你看他:
抖擞精神,欢天喜地举着钉钯,拽开步,径直跑到那里。忽的推开门看时,只见那七个女子,蹲在水里,口中乱骂那鹰哩,道:“这个匾毛畜生!猫嚼头的亡人!把我们衣服都雕去了,教我们怎的动手!”八戒忍不住笑道:“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哩,也携带我和尚洗洗何如?”那怪见了作怒道:“你这和尚,十分无礼!我们是在家的女流,你是个出家的男子。古书云: 七年男女不同席,你好和我们同塘洗澡?”八戒道:“天气炎热,没奈何,将就容我洗洗儿罢。那里调什么书担儿,同席不同席!”呆子不容说,丢了钉钯,脱了皂锦直裰,扑的跳下水来,那怪心中烦恼,一齐上前要打。八戒水势极熟,到水里摇身一变,变做一个鲇鱼精。那怪就都摸鱼,赶上拿他不住。东边摸,忽的又渍了西去;西边摸,忽的又渍了东去;滑扢虀的,只在那腿裆里乱钻。原来那水有搀胸之深,水上盘了一会,又盘在水底,都盘倒了,喘嘘嘘的,精神倦怠。
读到这里,我们都有点忍俊不禁。这个猪八戒,也真是个人物。他配合着孙悟空,把这场戏演到了极致。清人汪憺漪在看到此处时,也有很多感慨说:“描写八戒鲇鱼一段,真可谓忘形矣。然所忘者八戒之形而未忘乎七情之形也,故终不免于东磕西撞耳。”
然而,猪八戒也太得意忘形了,他高兴得也太早了。当他向七位女子表明真实身份后,和妖精赌斗起来。她们作法“瞒天搭了个大丝篷,把八戒罩在当中”。此时他始知上当了。因为他抬头不见天日,举步满地绊索,急转身,被摔了个大筋头,满身软麻,头晕眼花,没有一点力气。眼看着她们个个轻盈地从自己面前走过,而再也无力与其周旋了。
在小说《西游记》中,作者多次写到人的欲望问题。盘丝洞的故事,仅是其中之一。有句谚语说:“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的。”就一支取经队伍来说,这个“内部”,就是指整个团队集体,各成员之间的团结一致和步调统一是极其重要的。而就取经者的每一个个体来说,这个“内部”其实是指人的内心,也就是小说中多次提到的“心魔”。心,本是纯洁无邪的,而一旦它被“魔鬼”侵染,就会滋生杂质,沾染病毒,从而影响人的肌体,精神萎靡,难以完成重任。说到底,要顺利到达西天,取得真经,最可怕的倒不是一路上的各种妖魔鬼怪所制造的百般劫难,而是取经者心中的意志和毅力。这一切,皆涉及人的理想。从宗教的角度来说,也就是信仰问题。作者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阐明这一问题,可见它是多么的重要。而作为理想的对立面就是这个人的欲望。借用中国哲学史上的术语来说,也即是天理和人欲的问题了。这是宋明理学的一个核心问题。
盘丝洞中的美女们用人之难以抑制的欲望来考验唐僧师徒,是捅到了问题的要害。孙悟空对此是抱着开玩笑一般的态度来漠然待之的,而猪八戒却在孙悟空的唆使下现了原形。虽然他的行为也不乏调侃和嬉戏的意味,但比起师兄的漠然待之来,无疑是有点动了凡心的。倒是唐僧却如石人一般根本不为所动,凸现出师父的与众不同。有人曾说,作者如此描写,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也违反了人的天性,从而显得不可信。这种看法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们不应否认,作为一个人,唐僧和孙悟空也有人的一切正常的欲望。在这些人的一切正常的欲望中,当然也包括情欲在内。然而,这部小说的宗旨是表现人要有崇高的理想,并且要为实现这一崇高的理想去战胜各种艰难险阻,以颂扬这一坚毅的精神。在这一创作的大前提下,所有的人物设置都应服从于这一艺术构思的大局。在《西游记》中,猪八戒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艺术人物。在他身上体现了一个普通人存在的正常的各种欲望。如情欲、物欲以及人的享受等等,当然除此之外,在他身上也集中了人的许多优点。也正因此,人们相信他是一个正常的、真实的人物,就如在我们四周经常能看到的那样。
任何一部文学作品创造的艺术人物的设置,都是要服从于作家对作品的整体的艺术构思,服从于艺术创作的主要思想题旨的需要。这一点,犹如建造房屋,在开工前必须要有计划好了的设计图是一样的。作品中人物关系的设置,也是如此。例如唐僧,乃是一个得道高人,身负皇命去西天取经。如果作家也如描写猪八戒那样,刻意强调人的各种欲望在他身上的体现,这又如何去表现小说的思想题旨呢?若然如此描写,岂不与小说所要表述的思想题旨相违背,而且也不符合他的虔诚之佛教徒的身份,这一艺术人物又怎能取信于读者呢!我们对孙悟空也应作如是观。我们在作文学作品的鉴赏时,应当强调要从艺术出发,尊重作品的实际,而绝不应该只是从概念出发,来作浮光掠影般的品味。《西游记》第七十六回有首回前诗说得好:“情欲原因总一般,有情有欲自如然。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即是禅。须着意,要心坚,一尘不染月当天。行功进步休教错,行满功完大觉仙。”作者在这里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