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郭小川,当代诗人。原名郭恩大。笔名:郭苏、伟倜、 健风、湘云、登云、丁云、晓船、袖春等。1919年9月2日生于河北 省(原热河省)丰宁县凤山镇。父母均系教师。他幼年在家乡读书,随 父读过两年私塾。1933年春,日寇进攻热河,全家逃亡到北平。1933 年夏,他取名克什格(蒙语:吉祥),考入官费的北平蒙藏学校。1934 年春,用郭恩大名,考入北平东北中山中学。1935年夏,取名郭伟倜, 考入该校高级师范班。1936年夏,取名郭健风,考入北平东北大学工 学院补习班。1937年七七事变后离开北平到达太原,同年9月20日报 名参加八路军,被分配到一二○师三五九旅。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1年至1945年,在延安马列学院、中央党校三部等单位学习,进修 马列主义和文艺理论。1948年到1954年,先后任冀察热辽《群众日 报》副总编辑,兼《大众日报》负责人;《天津日报》编辑部主任。1955 年到1961年,任中央作协党组副书记、作协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诗 刊》编委。1962年调《人民日报》任特约记者至文化大革命。1970年, 随中国作家协会到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劳动锻炼。1976年10月因意外 引起的火灾不幸逝世,终年57周年。郭小川创作丰厚,主要著作有: 《平原老人》、《投入火热的斗争》、《致青年公民》、《鹏程万里》、《将军 三部曲》、《甘蔗林——青纱帐》、《昆仑行》等,还有一些政论、杂文作 品。
内容概要
望星空
二
呵,/望星空,/我不免感到惆怅。/说什么: /身宽气盛,/年富 力强! /怎比得: /你那根深蒂固,/源远流长! /说什么: /情豪志 大,/心高胆壮! /怎比得: /你那宽大胸襟,/无限容量!我爱人间,/ 我在人间生长,/但比起你来,/人间还远不辉煌。/走千山,/涉万 水,/登不上你的殿堂。/过大海,/越重洋,/饮不到你的酒浆。/千 堆火,/万盏灯,/不如一颗小小星光亮。/千条路,/万座桥,/不如 银河一节长。我游历过半个地球,/从东方到西方。/地球的阔大幅 员,/引起我的惊奇和赞赏。/可谁能知道: /宇宙里有多少星星,/是 地球的姊妹行! /谁曾晓得: /天空中有多少陆地,/能够充作人类的 家乡! /远方的星星呵,/你看得见地球吗?/——一片迷茫! /远方的 陆地呵,/你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吗?/——怎能想象!生命是珍贵的,/ 为了赞颂战斗的人生,/我写下成册的诗章; /可是在人生的路途 上,/又有多少机缘,/向星空瞭望! /在人生的行程中,/又有多少个 夜晚,/见星空如此安详! /在伟大的宇宙的空间,/人生不过是流星 般的闪光。/在无限的时间的河流里,/人生仅仅是微小又微小的波 浪。/呵,星空,/我不免感到惆怅! /于是我带着惆怅的心情,/走向 北京的心脏……
乡村大道
一
乡村大道呵,好像一座座无始无终的长桥! /从我们的脚下,通向 遥远又遥远的天地之交; /那两道长城般的高树呀,排开了绿野上的万 顷波涛。哦,乡村大道,又好像一根根金光四射的丝绦! /所有的城 市、乡村、山地、平原,都叫它串成珠宝;/这一串串珠宝交错相连,便 把我们的锦绣江山缔造!
二
乡村大道呵,也好像一条条险峻的黄河! /每一条的河身,至少有 九曲十八折; /而每一曲、每一折呀,都常常遇到突起的风波。
哦,乡村大道,又好像一道道干涸的沟壑!/那上面的石头和乱草 呵,比黄河的浪涛还要多; /古往今来的旅人哟,谁不受够了它们的颠簸!
三
乡村大道呵,我生之初便在它上面匍匐; /当我脱离了娘怀,也还 不得不在上面学步; /假如我不曾在上面匍匐学步,也许至今还是个侏 儒。哦,乡村大道,所有的山珍土产都得从此上路,/所有的英雄儿 女,都得在这上面出出入入; /凡是前来的都有远大的前程,不来的只 得老死峡谷。
四
乡村大道呵,我爱你的长远和宽阔,/也不能不爱你的险峻和你那 突起的风波; /如果只会在花砖地上旋舞,那还算什么伟大的生活! 哦,乡村大道,我爱你的明亮和丰沃,/也不能不爱你的坎坎坷坷、曲 曲折折; /不经过这样的山山水水,黄金的世界怎会开拓!
甘蔗林——青纱帐
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 那样严峻?/北方的青纱帐啊,北方的青纱帐! /你为什么那样遥远,又 为什么这样亲近?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蔗林一样地布满浓荫,/那随 风摆动的长叶啊,也一样地鸣奏嘹亮的琴音; /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 蔗林一样地脉脉情深,/那载着阳光的露珠啊,也一样地照亮大地的清 晨。萧杀的秋天毕竟过去了,繁华的夏日已经来临,/这香甜的甘蔗 林哟,哪还有青纱帐里的艰辛! /时光像泉水一般涌啊,生活像海浪一 般推进,/那遥远的青纱帐哟,哪曾有甘蔗林里的芬芳! 我年青时代 的战友啊,青纱帐里的亲人! /让我们到甘蔗林集合吧,重新会会昔日 的风云; /我战争中的伙伴啊,一起在北方长大的弟兄们! /让我们到 青纱帐去吧,喝令时间退回我们的青春。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伟 大的发现; /住在青纱帐里,高粱秸比甘蔗还要香甜; /可记得?我们曾 经有过一个大胆的判断: 无论上海或北京,都不如这高粱地更叫人留 恋。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种有趣的梦幻: /革命胜利以后,我们 一道捋着白须,游遍江南; /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点渺小的心愿: / 到了社会主义时代,狠狠心每天抽它三支香烟。可记得?我们曾经有 过一个坚定的信念: /即使死了化为粪土,也能叫高粱长得秆粗粒 圆; /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次细致的计算: /只要青纱帐不倒,共产 主义肯定要在下一代实现。可记得?在分别时,我们定过这样的方 案: /将来,哪里有严重的困难,我们就在哪里见面; /可记得?在胜利 时,我们发过这样的誓言: /往后,生活不管甜苦,永远也不忘记昨天 和明天。我年青时代的战友啊,青纱帐里的亲人! /你们有的当了厂 长、学者,有的作了编辑、将军,/能来甘蔗林里聚会吗? ——不能 又有什么要紧! /我知道,你们有能力驾驭任何险恶的风云。我战争 中的伙伴啊,一起在北方长大的弟兄们! /你们有的当了工人、教授,有 的作了书记、农民,/能再回到青纱帐去吗?——生活已经全新,/我 知道,你们有勇气唤回自己的战斗的青春。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 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那样严峻?/北方的青纱帐啊, 北方的青纱帐! /你为什么那样遥远,又为什么这样亲近?
作品鉴赏 郭小川的诗在五十、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都产生过广 泛的社会影响,是当代诗坛的一个不可置之不顾的重要现象。郭小川的 诗,既是时代的,也是个人的,既是对时代社会的体验,也是对个体生 命的体验。郭小川的诗,表现了时代的脚步,触及时代的重大事件,是 时代精神的昂扬强音,同时,又是真正的诗,是抒情诗或政治抒情诗。 他的诗真实地披露了自己的胸襟与诗人性格,有的诗甚至还流露出一 些思想上的困惑,《望星空》一首就因此而引起争议与批评。重要的是, 郭小川是诗人,在他的诗里,既有时代历史的内容,又有鲜明的艺术个 性;有思想,也有血肉,深刻感人,振奋人心。郭小川的诗继承了“诗 言志”的传统,他所写的不是标语、口号、概念,他的叙事诗也不是新 闻故事,他写的是自己的真实感情,真实怀抱,他把信仰变成了天性与 感情。郭小川写诗,勇于创新、突破与再生,他不屑于重复自己。他很 重视艺术独创性,他的诗在题材、主题、艺术风格、抒情方式各方面, 都有很大的变化与发展。他的诗是新颖的和独特的,他不断加强自己创 作的现实深度与思想深度,他要触动读者的“深心”,引起长久的思考。 作为诗人,他不希罕漫长的平庸的人生,追求伟大而神奇的刹那。他之 所以能够不断地突破与再生,是因为他能从深处把握时代的脉搏,人民 的情绪和青年一代的精神状态,他从青年一代汲取活力。他的诗总是在 回答时代的要求和美学呼唤。在这方面,《乡村大道》、《甘蔗林——青 纱帐》、《祝酒歌》、《团泊洼的秋天》等是很有代表性也很出色的。郭小 川是一团火,但这团火首先是烧灼自己;他是一条川,这条川的源头是 时代、人民与青年一代的情绪。郭小川是一个兼有战士和诗人两种气 质,而且把二者融合得如此紧密的真诚坦荡的人。他的战士的政治责任 感和火一般炽烈的感情,使他的诗情常常有如奔流的大江,汹涌澎湃, 一泻千里;又有如挥戈前进、勇猛坚定的冲锋士兵,一往无前,义无反 顾。郭小川的诗友战友冯牧在回顾他的道路时认为:郭小川的慨当以慷 的豪情壮志,他的不可阻遏的吟讴咏叹,往往超过了他对于复杂多变的 现实生活的深刻认识和科学剖析。他曾经为之狂歌高唱的某些生活现 象,在当时确实没有为他所深刻理解和准确把握。与此相反,郭小川的 几首叙事长诗,经过了时光的考验,现在仍然散发着瑰丽的光彩。这些 作品在写人、叙事、状物、抒情方面,在富有广阔的丰富的生活容量的 叙事长诗上所进行的独创性的探索方面,在反映战争时期雄奇悲壮的 斗争生活所表现出来的革命战士壮美的心灵方面,都做出了值得称道 的开创性的努力。在艺术形式上,郭小川做了多方面的尝试。五十年代 中期他使用过一段时间“阶梯式”,后来使用建国后常见的“四行体”, 是为了便于表现缜密细致的感情,容量较大的句子和流畅舒缓的节奏, 与他所要表现的内容是合拍的。后来他又采用了短句形式组成的节奏 明快短促的诗体,这受到古典诗词中散曲的影响,也吸收了民歌的一些 成分。这种诗体的出现,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是,到了六十年代, 他为了表现开阔热烈的思想感情,重新选用长句子的基本句式。这些 诗,组织严密,重视诗行的对应,表现手段上铺陈渲染,反复咏叹,以 求得雄浑、热烈、澎湃的艺术效果。这种诗体被称为“新辞赋体”,以 《甘蔗林——青纱帐》、《厦门风姿》、《乡村大道》为代表。这个时期,郭 小川还写了一些长短句交错,而且更多吸取民歌比兴的表现手法的诗, 如《林区三唱》等,它们比起1958年的作品,思想和语言都显得凝练 有力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