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航鹰,女,原名刘航英。1944年出生于天津,祖籍山 东省平原县。15岁考入天津人民艺术剧院舞台美术训练班,十年后创 作出第一个独慕喜剧《计划计划》。1970年改作编剧,与人合作写了大 型话剧剧本《婚礼》,获文化部庆祝建国三十周年献礼演出创作二等奖。 另外还创作了歌剧《喜事的烦恼》。1980年以来,开始发表小说和报告 文学。《开市大吉》是她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后反响很大。《金鹿儿》描 写了一个商场的女售货员对事业的追求和内在美与外在美的统一,展 示了平凡世界中人们的道德风尚。《明姑娘》则通过对一个盲女的描绘, 写出了盲人内心世界的光明和纯洁,写出了明姑娘对生活的热爱。这两 篇小说分别获得1981年和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影响较大的 作品有《名角儿》、《前妻》、《丧事》、《枫林晚》、《红丝带》、《原告与被 告》、《东方女性》、《大墙内外》、《倾斜的阁楼》等等。她还写有《飓风 中的葬礼》、《盲人浴在光明中》等报告文学。航鹰现为天津文联专业作 家,中国作协理事,中国戏剧家协会天津分会理事。有作品集《婚礼》、 《倾斜的阁楼》、《东方女性》等。
内容概要 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个名叫梁根柱的浑身落满尘沙的 瓦工。他的妻子韩玉霞,还有他们那个不满6岁的儿子小建,住在一个 略经修补加固的小阁楼里。故事是从那座倾斜的小楼开始的。每天傍晚 这个从幼儿园回家来的梁小建都爬在窗口等他爸爸,但每天都等不来, 他便往下瞧楼下那座垃圾山,这里是个垃圾转运站,要到晚上10点才 不再尘土飞扬。小建怕妈妈,她总是沉着脸,发现小建站在窗口,就会 拧着他的耳朵嚷道:“看什么?盼你爸爸也盼不回来了,他死在外头,卖 给工地了!”梁根柱和韩玉霞结婚的头两年,感情还很融洽。两个人一 个从小就没了父母,一个下乡受过苦,现在都很知足。尤其是小儿子的 出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幸福和喜悦。可是1976年一场大变革之后, 倾斜的小楼里家家都在为钱忙碌着。韩玉霞也把精神头转移到“奔日 子”上,一心要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她见到别人家置办了什么家当, 就会生出无限的烦恼,丈夫回到家来,她就和他怄气。而梁根柱不理解 妻子为什么总是为些小事唠唠叨叨,有时嘲讽两句,便惹出一场纠纷。 渐渐地,他便作出一副不予过问的姿态,每月把工资、奖金全部“上 交”给妻子,由她随便折腾去。干建筑是重体力劳动,他干了一天活回 家,哪里还有力气和心思计较这些琐事。天长日久,夫妻两人对家庭前 景的向往和追求越来越有差距,甚至导致了感情危机。梁根柱在工地上 可不像在家里那么窝囊,整个建筑公司里一提“抱角儿能手”梁根柱, 没有不知道的。他带的瓦工班,齐刷刷的20多个年轻人,号称“小老 虎”班。梁根柱不但瓦工活样样拿得起来,还学过木工,能打精致的家 具,他还会讲三国、论水浒,因为看书多,能诌几句快板诗,他根据瓦 工各道工序的责任和质量要求,编出通俗易懂的诗句写在壁报上,叫人 人都背下来。就是这样一个文武双全,赫赫有名的梁根柱,不知怎么回 事,一到了家里就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落水鸡,避猫鼠,脱翎凤, 平川虎”。一天,工区主任赵凤山让根柱去一趟,原来是任命他为四工 区二队的工长。赵凤山为难地说:“现在工地瓦工少,尤其是抱大角的 人手奇缺,规划小区春节前峻工怕是有困难。”梁根柱理解了赵凤山的 意思,不加思索地说:“那我还留在瓦工班。”赵凤山把任命书郑重地放 入文件袋,不无歉意地说:“这项任命恐怕得推迟到这片楼群峻工以后 了,实在有些……。”梁根柱第二天一如往常,头一个来到工地,工地 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有过这样一项任命。韩玉霞也不知道,知道了又会大 闹一场。当初,她就是看准了根柱是个党员,将来能提干,才不顾母亲 和两个姐姐的反对嫁了过去。梁根柱很少去岳母家,只有过年过节才不 得不去应酬一下。他岳母绰号叫“四袋面”,是远近有名的厉害角色。玉 霞事无巨细都向母亲汇报,“四袋面”把当初如何管制丈夫的手段,教 给了女儿,她说:“管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钱都收过来,现花现 要,他要是听你的话就多给点,让你不顺心,干脆一个子儿不给。”玉 霞如法泡制,对根柱实行严厉的经济制裁。因为新居民区工程任务大、 时间紧,根柱忙得更没时间回家了,玉霞把他的工资全要去,干脆连食 堂的菜金也不给了。根柱一连几天都是一碗白开水,两个窝头,一块芥 菜疙瘩下饭,人眼看着瘦下来。天黑了,小楼各家厨房里传来洗碗声, 韩玉霞这才无精打采地拿起筷子,没滋没味地咽几口饭菜,望着桌子对 面摆着的空碗筷,她就有气。她把碗柜的门和房门都锁上,不让根柱进 屋吃饭睡觉。小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钟打过11点了,玉霞听 见丈夫熟悉的脚步声,也听见丈夫轻声的叫门声,她赌气地躺着不吭 声。小建一下子惊醒了,光着小脚丫跑去给爸爸开门,又从被窝里掏出 藏着的馒头让爸爸趁热吃,根柱的鼻子有些发酸了。他低头望着馒头, 一种温情和苦涩交织在一起的滋味,使他心里感到阵阵痛楚。这一夜, 他挤在儿子的小床上睡着了。从此,那种难以言状,驱赶不走的陌生和 冷漠牢牢地插进这对夫妇之间,他们彼此变得相敬如宾,没有了怒骂和 哭声,没有了央求和哄劝。终于有一天,当根柱回家时,空荡荡的房间 里,只剩下写字台、书架和两把椅子,书架上的书没动,那是玉霞从不 问津的地方,两个包袱里装着他的换洗衣服,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切表明,他和她七年的共同生活结束了!梁根柱两行热泪挂下来, 滴在扫得很干净的地上。邻居绘声绘色地告诉他,韩家来了一辆大卡 车,一帮人气哼哼地把东西都抬走了。韩家所以采取了这个决绝的行 动,是因为玉霞的二姐夫马贵发新近结交了一个有海外关系的单身汉, 名叫赵昆福。他已经46岁了,一直在饭馆当服务员。前年春天,他那 在解放前去日本谋生的父亲突然回国探亲,接他到日本继承家业。两年 后,他学会了满口洋话,受父亲委派回国,在家乡建立一个办事处。他 听说马贵发有本事搞到好房子,便一来二去成了马家的熟客。一天,他 看到玉霞来二姐家帮助做衣服,便一眼相中了。马贵发夫妇极力撮和, “四袋面”也眉开眼笑,韩家的人从这件刚刚提起的婚姻上看到了大批 的舶来品,于是梁根柱的名字更加成为这家人的诅咒对象。为了促使玉 霞下决心,他们来了这么一个“闪电出击”。玉霞舍不得离开小建,可 架不住全家人的劝说,二姐又红口白牙的告诉赵昆福,玉霞离了婚没有 孩子,这样一来,韩玉霞忍痛让梁根柱把小建抱走了。自从梁根柱一个 人带着孩子生活以后,小建每天第一个被送到幼儿园,最后一个被接 走,已经成为惯例了。徐珊老师也发现小建最近常常坐在屋角里想心 事。他时常窥视大人的脸色,努力讨老师的欢心,这种近于惧怕的迎合, 和儿童的天真顽皮十分不协调。他变得早熟、孤僻、沉郁了。徐珊从梁 根柱的同事那里得知他们夫妻分居的情况,对小建更加关心了。有时梁 根柱不能来接孩子,徐珊就领小建先回自己家里。这件事惹得徐珊的男 朋友芦杰很不高兴,认定她要做小建的后妈,和她断交了。爸和妈也都 劝她要仔细考虑清楚。徐珊很奇怪,连自己都还没想的事,为何那么多 人一口咬定呢?她总是追求美好的东西,可是生活变得枯燥了,人们变 得庸俗了,竟把纯真的友谊视作怪物,这是多么可悲的现象!徐珊决心 要和世俗挑战,不但对小建更好了,还经常下了班去梁家帮助干家务, 照顾小建。时间长了,小楼上的人们竟把韩玉霞的出走归罪于她。韩玉 霞终于和梁根柱离了婚,做了赵昆福夫人。物质的丰富一度给她带来巨 大的欢乐,但时间不长,小家碧玉踏入上流社会那种新奇感便消失了。 她休长期病假,在家按赵昆福的要求学做菜,学穿衣,学高雅的贵妇风 度,这位活到30来岁的中年妇女“接受再教育,把她原先的脾气、个 性、棱角都磨得平平的了。小楼的邻居们接到通知,要搬到新房里去了。 梁根柱一直到要拆小楼时,才抽出空儿来搬家。小建哭着不肯走,一个 劲地问:“这个家很好,为什么要搬家呢?”徐珊百般哄劝。小建叫道: “妈妈要是回来,找不到家了!”韩玉霞躲在一边听得真真的,她是来和 小阁楼告别,和儿子告别的。她不顾一切地朝儿子走去。小建没有认出 自己的妈妈,还以为来了一位华侨洋太太,他怕惹“外宾”讥笑,竟乖 乖地爬上了汽车,和徐珊一起走了。韩玉霞见儿子竟不认得自己,眼泪 刷地一下流满双腮,愣怔怔地望着空空的小楼。梁根柱因为要去办理转 户口等事项,最后一个离开小楼。他忽然看见韩玉霞站在路边哭泣,心 里便一下子都明白了。这对昔日的夫妻相对无言地站立着,朝着小阁楼 久久地凝望着。两台推土机向小楼推进了,他俩被一阵巨大的尘烟冲击 得退到了远处,待那沙雾隐去,小楼原来站立的地方变得空空落落。小 楼知道他们的追求与欲望,振奋与沮丧,欢乐与痛苦,知道他们在七个 春夏秋冬中在这里生活的一切……现在,它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作品鉴赏 在航鹰十几年的创作生涯中,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 笔触和温柔的爱心,描绘了一批具有亮丽色彩的女性。《金鹿儿》中那 个美丽活泼又爱生活爱事业的金鹿;《明姑娘》中那个清纯脱俗又执着 的追求理想中的光明和幸福的盲姑娘叶明明;《前妻》中恪守传统观念 从一而终又心地善良的二萍娘;《东方女性》中以复杂的心态面对第三 者的方我素;这一个个形象各异的女主人公,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即都具有善良的本性和高尚的品德,作者在她们身上寄托了自己对人 生,对理想,对幸福的理解与感受,并因此而形成了特有的创作风格, 以情见长,赋予生活以诗意般的色彩,挖掘人的内心世界中净化的一部 分,从而反衬出生活中那些丑陋的一面。探讨家庭伦理道德观念,一直 是航鹰创作的主题。而在她的力作《倾斜的阁楼》中,更是围绕这一主 题展开,所不同的是,航鹰在这部中篇小说中,着重描绘了一个男主角 ——青年瓦工梁根柱,由于视野的拓宽,色彩的丰富,而使航鹰的创作 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小说通过一对青年夫妇对人生、爱情、理想及道 德伦理观念的不同态度,同此引发的矛盾痛苦,真实地体现了处在改革 浪潮中,由商品经济而带来的人的精神面貌的变化。航鹰在作品中歌颂 了梁根柱这样一个肯吃苦,肯牺牲个人利益,一心为公的典型人物,这 在我国各个生产岗位上都是骨干,是社会的栋梁,是最值得人们钦佩 的。梁根柱7岁就失去了父母,由他父亲的同乡,老建筑工人将他抚养 大,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两个师叔本想供他上大学的。现在,他们带着 根柱在工地上摔打磨练,教会了他过人的手艺。这些农民出身的老建筑 工人,把对于土地的眷恋移到了工地上,以工地为家,让自己的小家庭 服从工地这个大家庭,根柱承袭了这一纯朴的劳动人民本色,把他那一 班人马调整得生龙活虎,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他每天最早一个到工 地,做工前准备,最晚一个离开那里,而且由于整天的重体力劳动,到 家时已是疲劳得要倒在地下。他也不是不顾家的男人,对妻子和儿子总 是深感歉疚,若是早回家便抢着干家务活。但他实在太忙了,由这十多 年新建的楼群就能想到建筑工人有多辛苦。他渴望妻子的理解和温情, 等待他的却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最后的离异。而对于他的妻子韩玉霞,作 者是用批评的眼光来看待的。她承袭了其母精明泼辣的秉性,一心奔自 家的小日子,她不能容忍根柱先公后私甚至公而忘私的举动,用吵闹、 经济制裁等手段来挟制丈夫,当这一切都未能改变时,终于抵抗不住物 质生活的诱惑,抛夫弃子,嫁了一个有海外关系的老光棍,而且再不会 有脾气了。作者在写韩玉霞这个人物时,没有简单的把她写成一个泼 妇。她是很自私,很俗气,但她爱孩子,对丈夫还有感情。她只是觉得 空虚,孤独,每天一个人闷闷的吃晚饭,星期天也总是一个人带孩子上 公园,望着小楼中一家家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公园里一家三口快快活活 的玩着,不免触景生情,怒上心头了。作者虽用较为嘲讽的口气写韩家 母女一群人,但归根结底,写出了这对夫妻离异的根本原因在于对理 想、事业、生活及幸福的追求和理解不一致,他们是从两种生活环境和 两种家教中成长的。如果后天不能相互理解和适应,分离则是必然的结 局。作者在梁根柱的周围描绘了一批理解他、支持他的人们,老一辈的 师傅和新一代的同事以及不顾传统观念的束缚,关心照顾他们父子的 徐珊,都是梁根柱的知音和同路人,有这么多的关心和支持,梁根柱有 信心等待属于他的那一份幸福。或许是女性的缘故,航鹰在小建的身 上,写出了令人感动的情景。由于父母的感情不合,造成了孩子的忧郁、 早熟、孤僻和自卑。小建的一举一动,牵动着读者的心,令人为之所感 所叹。引起了人们对家庭伦理道德观念的思考。总体来说,航鹰的小说 虽然没有一些作家那样的力度和厚度,而且作为中篇来说,《倾斜的阁 楼》显得略长了一些,但她的笔下,流淌着生活的涓涓细流,永不枯竭, 显示了作者旺盛的生命力和创作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