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她
那朝霞在花瓣上,
那花心的一缕香——
像春风里一出梦,
像梦里的一声钟,
听蟋蟀唱得多好,
看墓草长得多高;
她已经忘记了你,
她什么都记不起;
年华那朋友真好,
他明天就教你老;
如果是有人要问,
就说没有那个人;
像春风里一出梦,
像梦里的一声钟,
【导读】
孩子,我忘不掉你啊!
此诗仍是为夭亡的长女闻立瑛而作的。作者越是说“忘掉”,越是证明他“忘不掉”。
世人表达对亲友的痛悼时,常用“铭记”,但“真正的哀痛和追思并不需要用任何强制意味的语言来固定。”(李怡)
“忘掉她”是无奈之语、痛极之语,作者哀痛难当,寝食难安,视听艰难,于是努力忘掉夭亡的女儿。“如果是有人要问,/就说没有那个人”——她没有来过,没有来过。
孩子,你真的没有来过吗?作者用了一系列的比喻形容那个一闪而逝的、花儿一样的女儿:她像“花瓣上的朝霞”“花心的一缕香”“春风里一出梦”“梦里的一声钟”,这些意象,都是虚空而急逝的事物,恰恰符合夭亡的立瑛。
“听蟋蟀唱得多好,/看墓草长得多高”,她真的远去了,与大地融为一体,与墓草成为一体。蟋蟀还在歌唱,但女儿已不再歌唱。大自然仍然生机而冷漠,女儿仍然无形而无声,“我”的痛又有什么意义呢?忘掉她吧,如同忘掉一朵花——世上的花很多,忘掉一朵又怎么了。
女儿坟前的小花,留给作者深刻的印象。于是,作者的心一阵绞痛,思念的岩浆翻腾起来。
“年华那朋友真好,/他(它)明天就教你老”,“我”也要老去,也要死去,只是你,早走了一步。万路归一,我心何求。
还要说明,闻一多的此诗是对美国现代女诗人蒂丝黛儿同名诗歌《忘掉它》的借鉴。请看台湾诗人余光中对该诗的翻译:
像忘掉炼过黄金的火焰,
忘掉它,永远永远。时间是良友,
他会使我们变成老年。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正忘记,
在很早,很早的往昔,
像花,像火,像静静的足音
在早被遗忘的雪里。
对比之下,同学们是否意识到,不押韵是现代诗的最大优势,押韵反而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