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尼弗·契维,傲世的青年,
日瘦一日,因为他愤世嫉俗,
他痛哭, 为什么降生人间,
他理由十足。
米尼弗爱的是上古旧世,
那里有骏骥奔腾,剑光闪耀,
他一想到武士的纠纠雄姿,
就手舞足蹈。
米尼弗叹息的是盛世难逢,
一日劳作之余,颠倒梦魂,
他梦到梯比斯城,卡美洛宫,
普里安的邻人。
米尼弗感慨古人声望显隆,
使那么多名字百世遗芳,
而如今罗曼斯乞讨为生,
艺术颠沛流浪。
米尼弗倾心的是美第齐家族,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一人。
要是他成了一个美第齐,
定会作恶无穷。
米尼弗诅咒芸芸众生,
瞅着军装他心里难受。
他向往中世纪的铁衣甲胄,
多潇洒风流。
米尼弗瞧不起他追求的金子,
没金子又叫他耿耿于怀,
米尼弗冥思苦索,苦索冥思,
成天想不开。
米尼弗·契维,生不逢时,
整日价搔脑袋想个不休。
他咳嗽,他自认命该如此,
只好借酒浇愁。
(赵毅衡 译)
爱·阿·罗宾森以叙事诗见长,特别是他的人物叙事诗尤为突出。《米尼弗·契维》这首诗称得上他在这方面的代表作。它以英文诗中常见的隔行押韵的四行体诗节的格式勾画了一个青年在现代文明面前所产生的迷惘和失意的心理状态。
米尼弗来到人世,是想领略到上古时代的人们所享有的接近自然的生活情趣:肌肉发达的武士体魄,策马比武的英姿,身穿铁衣甲胄驰骋沙场的潇洒气派等等;而现代的军人所穿的卡其布军服却令他“心里难受”,他那年轻的身体也因一年四季受到世事沧桑的煎熬而“日瘦一日”。尽管他视金钱为草芥,甚或粪土,但在这金钱万能的时代背景下,他也万般无奈,不得不终日劳作,以赚取支撑他那“日瘦一日”的身躯所必需的“金子”。前人那些使无数伟人芳名远扬的“阳春白雪”,而今却遭到“芸芸众生”的鄙弃, 流落到在街头巷尾玩杂耍式地“颠沛流浪”、 “乞讨为生”的境地。不谙人世的孩子般的米尼弗也只能为之悲泣、感伤。米尼弗身陷如此深重的矛盾冲突的漩涡中,只好“愤世嫉俗”, “借酒浇愁”,“诅咒芸芸众生”,或者“整日价搔脑袋”, “冥思苦索”,最终认定自己“生不逢时”,就象接受咳嗽一样“命该如此”。
有评论说,这首著名的诗作无疑是作者的自画像,但具有反讽的意味。仔细研读此诗,不难发现诗中多处与诗人的个人生活经历相吻合。当时的某些评论家把诗人称为一名“不幸的”、 “生不逢时”的伟大诗人,但诗人回顾自己在艺术王国中跋涉和耕耘的历程,颇为欣慰,当然包含着诸多辛酸。但令他快慰的是,当“芸芸众生”追随纸醉金迷的生活时,他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在劳作之余在梦幻世界中拥有古希腊名城梯比斯、亚瑟王的宫廷卡美洛宫等;在“罗曼斯乞讨为生”、 “艺术颠沛流离”的时日里品尝到“名字遗世流芳”的甘甜,从古代接近自然的文明中汲取营养,并且在金钱与艺术十字路口思索,选择。多亏了这些,他才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位日臻成熟的诗人。尽管他此时此刻还身处逆境,但眼见自己付出的辛劳已有一定的收成,不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高尚、最幸福的事吗?因此,他抱定了一个信念,时刻雄踞在时代的上空,他不会白白地虚度此生,他并不是“生不逢时”。
(邱海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