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四梦》是明代四部传奇的总称。指明人汤显祖所作《紫钗记》、《还魂记》(《牡丹亭》)、《南柯记》、《邯禅记》。汤显祖为临川人,四部传奇剧中都有作梦的情节,因此有“临川四梦”之称。汤显祖所居堂名为“玉茗堂”,故又称“玉茗堂四梦”。《临川四梦》传本很多,重要的有明万历间玉茗堂刊本、文林阁刊本、石林居士刊本,泰昌间朱墨本,天启间著坛校刊本,明末朱元镇校刊本,蒲水斋校刊本、柳浪馆刊本、汲古阁刊本、沈际飞刊本,清初竹林堂《玉茗堂四种》本、雍正间芥子园刊本、乾隆间冰丝馆刊本等。改本有明臧懋循改本《玉茗堂传奇》、硕园删定《还魂记》、冯梦龙定本《风流梦》等。除《邯郸梦》外,其他3剧均有今人徐朔方、钱南扬和胡士莹诸家的校注本。
汤显祖(1550—1616)字义仍,号若士,自署清远道人。临川(今江西省抚州市)人。明代戏曲作家、文学家。出身于书香门第,14岁进学,21岁中举。隆庆五年起,接连四次参加会试,均因谢绝首辅张居正的延揽而落选,万历十一年才中进士。起初任南京太常寺博士,后升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曾受学于泰州学派哲人罗汝芳,对进步思想家李贽也很倾服,和东林党早期的重要人物顾宪成、邹元标、李三才等相友善。万历十五年、十六年,江南大饥荒。汤显祖目睹“白骨蔽江下”的惨象和首辅申时行及其私党贪污受贿,搜刮人民,欺蔽皇上的罪行,于万历十九年上《论辅臣科臣疏》,抨击朝政,直指最高统治集团,结果被贬为广东徐闻县典史。万历二十一年调任浙江遂昌知县。在遂昌,兴书院,灭虎患,抑制豪强,民众奉为清官,口碑载道,至今不替。万历二十六年,汤显祖眼见矿税肆虐,深感政事不可为,弃官归里。在临川筑玉茗堂,专心从事戏曲写作和诗文著述,不再涉足官场。在晚明时期的道学危机中,汤显祖提倡“情至”理论,主张艺术要“吐纳性情,通极天下之变”,充分发挥独创性,创造 “情之所必有”的境界。作剧时主张一旦有意趣神色可取,则不必勉强受声律的束缚。汤显祖直言抗疏为史家所称诵,《明史》有传。汤显祖剧作在明清以来的剧坛上具有广泛而重大的影响。
《还魂记》(《牡丹亭》)55出。汤显祖自撰题词说:“传杜太守事者,仿佛晋武都守李仲文,广州守将冯孝女儿事,予稍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拷柳生,亦如汉睢阳王收拷谈生也。”李、冯事出《法苑珠林》,谈生事出《列异传》。其实此剧的直接题材来源则是明代话本小说《杜丽娘慕色还魂》。剧写南宋时南安太守杜宝之女丽娘,受《诗经·关雎》启发,青春觉醒。游园困倦,梦中与一书生幽会。自此春情难遣,一病不起。弥留之际,自画小像,奄奄病亡。杜宝升官离任,葬丽娘于花园梅树下,并建一梅花观。3年后,岭南柳梦梅游学赴考过南安,借宿梅花观。某日闲游花园,拾得丽娘小像,因和画中人的阴魂幽媾。柳按杜丽娘鬼魂嘱托掘墓开棺,丽娘回生,二人结为夫妻,同往临安。柳梦梅应试,因金兵内侵,放榜延期。柳受丽娘之托,去拜见镇守淮扬的杜宝。杜宝以柳梦梅为江湖骗子和盗墓贼,吊打拷问。柳梦梅中状元。杜宝不信丽娘复活,更不承认女儿婚事。闹到皇帝面前,反复考察,杜柳才成合法夫妻。此剧表现了封建社会的青年男女对自由生活的强烈追求,宣布为理想爱情而奋斗的“至情”可以超越生死的界限,对封建礼教是一种强大的冲击。剧中人物形象生动,曲文优美,一向为人们所称颂。
《紫钗记》,53出。事本唐蒋防小说 《霍小玉传》。写诗人李益与美女霍小玉的爱情故事。剧中霍小玉赏灯时失落紫玉钗,因得与李益相遇。小玉以身相许,痴情相爱。几经磨难,至冻卖珠钗而初志不改。剧情与小说不同处是,李益并未负心,只因状元及第而拒不参拜权奸卢太尉,便一再遭受迫害。先是被派往边疆供职,又因一首小诗有“不上望京楼”之句,而被诬为“怨望朝廷”。李益不肯贵易妻,不肯入赘卢府,而被卢太尉幽禁。结果在侠士黄衫客的帮助下,李霍方得团圆。汤显祖塑造了权奸卢太尉的形象,从而构成了全剧的戏剧矛盾,改变了唐人小说《霍小玉传》批判封建婚姻制度的主题。此剧目的在于针对时事,批判明代现实社会中的秉国首揆。与汤氏未完成的早期剧作《紫箫记》相比,此剧情节曲折,说白中的骈语大为减少。
《南柯记》,44出。取材于唐李公佐小说 《南柯太守传》。写淳于棼年近30,功不成,婚不就,常常饮酒遣闷。某日醉后,梦中进入“大槐安国”,招为驸马,出任南柯郡太守,20余年政绩卓著,深得民心。公主病亡,淳于棼还朝拜相。势要勋戚,争与交欢。其势如炎,其门如市。结果纵欲堕落,骄奢腐化。右相段功大为嫉疑,借星变上书,将 “异类”淳于棼遣归。淳于梦醒,情尽成佛。剧中许多情节如 “做老婆官”的恶风流行,“三纲五常”等于空话,“大明律”沦为捞钱工具,地方官贪赃枉法等,隐含了现实生活的内容,目的是批判明代政治。此剧写于汤显祖弃官还乡后的第二年,流露了作者在追求理想政治失败后的幻灭感。剧本开头结尾谈佛说经,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是作者宗教意识的反映。
《邯郸记》,30出。据唐沈既济小说 《枕中记》改编。写山东卢生为功名想得成痴,在邯郸赵州桥饭店里遇见神仙吕洞宾。吕借给卢生一个磁枕,卢倚枕朦胧睡去。梦中与清河崔氏女结婚,用金钱买通权贵而中状元。陕州开河,挂帅征西,建功封侯。只因得罪权臣宇文融,而被谗问斩。遇赦减罪,发配鬼门关,受尽折磨。后被召回朝,做了20年宰相,晋封赵国公,儿孙们也一并升官。皇帝赐女乐24人,卢生淫乐无度,一命呜呼。结果梦醒觉悟,看破了人情世故和人我是非,被八仙度脱修仙。剧本生动地描绘了封建大官僚从发迹到死亡的历史,揭露科场的黑暗,官吏的贪婪,政治的腐败,道学的虚伪,反映了统治集团内部的殊死争斗,多方面批判明代社会现实。剧情简炼,曲词渐趋本色,明白晓畅。剧本首尾描写神仙故事,和《南柯记》一样反映了作者浓厚的宗教兴趣。
《临川四梦》尤其是 《牡丹亭》的巨大成功,在明代万历剧坛上引起广泛的注意。当时一些最著名的戏曲评论家都给汤显祖及其剧作以高度的评价。吕天成《曲品》谓汤显祖“绝代奇才,冠世博学”,“情痴一种,固属天生;才思万端,似挟灵气”。论其剧作 “熟拈元剧,故琢调之妍媚赏心; 妙选生题,致赋景之新奇悦目”,“原非学力所及,洵是天资不凡”。因此,列汤显祖为 “上之上”品。王骥德《曲律》说汤显祖“婉丽妖冶,语动刺骨”,“于本色一家,亦惟是奉常一人,其才情在浅深、浓淡、雅俗之间,为独得三昧。”《临川四梦》无论作为 “筵上之曲”还是 “案头之书”,在民间都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以 《牡丹亭》最为脍炙人口。沈德符 《顾曲杂言》说,“汤义仍 《牡丹亭梦》一出,家传户诵,几令 《西厢》减价。”如娄江女子俞二娘,酷嗜《牡丹亭》曲,断肠而死,汤显祖作诗哀之。由于对《临川四梦》的重视,为便于演唱,在汤显祖时代即有吕玉绳、沈璟、臧懋循等改窜本流传。汤氏死后,又有冯梦龙、硕园等改本问世。入清以后,钮少雅《格正牡丹亭》,用集曲方法,使全剧可被之管弦而不必改词就调。乾隆间叶堂 《纳书楹曲谱》为 “四梦”全部谱曲。汤显祖剧作的许多折子,在昆曲舞台上盛演不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于1957年、1982年、1986年三次举办汤显祖纪念活动。对汤显祖及《临川四梦》的研究方兴未艾,故有人倡议建立 “汤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