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头林冲,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是威风凛凛一条大汉。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林冲的武功,绝对能排名前五甚至前三。在金圣叹眼里,林冲是梁山第一狠人毒人,林冲之狠,是“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林冲之毒,是与宋江的“甘人”相对照,也未必是贬义词。
但是也有人说林冲实际是梁山第一窝囊废,并且认为林冲犯了七宗罪:一谄媚、二撇妻、三卖友、四弑主、五忘恩、六负义、七背德。
看了这七宗罪,熟读水浒原著的读者肯定能用林冲所做的七件事来对号入座:一、高衙内调戏林娘子,林冲却想着怎么跟高俅搞好关系,是为谄媚;二、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一纸休书把林娘子撇给了高衙内,是为撇妻;三、在野猪林对着董超薛霸,透露了花和尚鲁智深的安身之处,是为卖友;四、杀死了收留他并给了他头领位置的白衣秀士王伦,是为弑主;五、跟花和尚鲁智深断了来往,二人此生再无交集,是为忘恩;六、不敦促宋江为晁盖报仇,而是急着向宋江表忠心,而不敦促给晁盖报仇,是为负义;把晁盖遗言当作一张废纸,辜负了晁盖对自己的深情厚谊,任由宋江把梁山好汉领上了招安的不归之路,是为背德。
细细想来,林冲可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他对高俅父子低头,也是千年官场常态:作为低级军官,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俸禄和身家性命,是不敢真把上司的公子打个半死的。
冲冠一怒容易,如何善后是个难题。如果林冲真把高衙内打了,林娘子会第一个站出来埋怨他:“你就是压不住火,这下惨了,工作丢了,你让我喝西北风去?”
事实上林娘子在被高衙内调戏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愤怒,而是十分冷静地劝林冲:“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
林娘子的“冷静”,令人十分费解,金圣叹对此的解释是“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但是在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古代,林娘子表现得有些太过冷静了。
至于林冲撇妻,笔者曾做过解释:第一,按照宋刑统规定,丈夫充军,妻妾是可以跟着一起走的,服役期满,夫妻可以在流放地落户,也可以返回原籍,但是林娘子只给林冲打包行李,摆明了是不跟着去;第二,林冲以流放者的身份,在沧州还真保护不了妻子,如狼似虎的囚徒,林冲可以武力制服,但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管营差拨,可不是林冲能对付得了的。
于是林冲选择了放手:高俅只是京营殿帅,在汴梁城还不能一手遮天,只要林娘子不出门,在天子脚下,破门而入强抢民女的事情还不至于发生。
写到这里,可能有读者已经出离愤怒了:林冲这个懦夫,不为受辱的妻子出头,你居然还为他找这么多借口!
这就冤枉笔者了,因为笔者也认为林冲确实做错了:同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可以侍奉母亲远走他乡,你林冲和妻子身体强健,跑得不比王进快?暴打高衙内一顿后,高俅真会舍下脸皮追捕你?如果高俅真这么冲动,他就熬不到太尉之职了——他一个武将,根本就不敢做得太过分,有文官的百十双眼睛盯着呢。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林冲放下拳头,就放下了男人的尊严和丈夫的责任,这是体制内小官吏奴性使然:如果对面的不是高衙内而是商人之子,肯定会被被这位跟高俅关系不错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揍得怀疑人生。
身在官场,谄上欺下,林冲也不能免俗,这就是林冲令人不齿的地方。
林冲谄媚撇妻,说明他舍不得京城的安逸生活和“美好前程”,而他弑杀首任梁山之主白衣秀士王伦,则实在是做得过分——不管怎么说,王伦对林冲都有收留的恩义。
按照江湖规矩,梁山就是王伦的私产,他让谁上梁山不让谁上梁山,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王伦收留林冲乃至晁盖,是情义,不收留,也是本分。就像王伦有很多房间,晁盖想住进来,并且是带着一大帮人想鸠占鹊巢,作为房主的王伦是有理由也有权力拒绝的。
王伦既没有在酒中下蒙汗药把生辰纲迷盗团弄晕后交给官府,也没有恶语相向把他们赶出去,而且还宰了两头黄牛五个猪十只羊盛情款待,准备了一大盘金银赞助晁盖另寻出路。
但是林冲完全忘了是谁让他坐上了梁山头领交椅,一刀就把首任梁山之主干掉了。要说林冲跟晁盖有交情,鬼都不信:要是早一两年,八十万禁军教头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一下东溪村保正晁盖和乡村学究吴用。
林冲在野猪林是否出卖了鲁智深,这个可以存疑:在整个汴梁城,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手使水磨禅杖的大胖和尚,可能也就是鲁智深一个,这一点林冲不说,高俅也能查得出来。
鲁智深上了梁山之后,只问了林冲一句:“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从此鲁智深林冲再无交集,可能是从那一刻起,鲁智深就不再把林冲当朋友了:“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能讲兄弟情义吗?”
从水浒原著中林冲后来的表现来看,他是赞成招安的,他之所以违背晁盖遗愿力推是宋江上位,未尝不是为日后招安做准备。
其实连宋江都看出来了:当时除了公孙胜之外,最有可能擒杀史文恭的,只有林冲一人(关胜还没上梁山),晁盖那句遗言,就是把头把交椅“交还”给了林冲。但是林冲急急忙忙把宋江推上“代理寨主”之位,就是因为他也是官场打滚出来的,深知宋江坐上去就不会下来,就会带着大家一起招安。
林冲在招安之后,参与了所有战斗,不管是打辽国还是田虎王庆方腊,林冲都是冲杀在前屡立战功。如果说林冲还有什么顾虑,那就是他还摸不准高俅的心思。
征方腊凯旋,所有的仗都打完了,林冲却“染患风病瘫了”,林冲“瘫”得很蹊跷,是偶染风寒,还是心中郁结,谁也不清楚,但这一病,却给了林冲考察高俅真意的缓冲机会。
“风瘫”并非不治之症,林冲在六和寺一病半年,也没等到朝廷封赏他的消息——林冲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朝廷应有的封赏,按理说不应该少了他那一份儿。
但是忍辱负重徘徊观望的林冲再一次失望了:也不知道是宋江没有上报,还是高俅压着没批,林冲什么官职也没捞到,赏给武松的“清忠祖师”之名和十万贯赏钱到了,林冲的委任状还是一点影儿都没有。
关于林冲的谄媚、撇妻、卖友、弑主、忘恩、负义、背德七宗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在笔者看来,林冲之瘫,其实是一种必然:在高衙内面前放下拳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瘫了。忍辱负重换不来尊重,大丈夫必须勇于取舍,这是勇,也是智。
贪图一时安逸、迷恋虚幻前程,就已经跪了下去,跪下去的人,是很难再站起来的……
水浒传108将排名、绰号、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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