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探佚之五:宝黛分离时在春
红学研究
在红学界,几乎众口一词地说,宝黛分离,时在秋。次年春末,黛玉“泪尽而逝”,宝玉回到贾府时,已是一年后的秋天,因此,只能在“落叶潇潇,寒烟漠漠”的潇湘馆,“对景悼颦儿”。此话对不对呢?要我说,它完全不对,大错特错!
此话一出,或许会“语惊四座”,骂声亦会不绝于耳。但,请稍安勿躁,容我“狡辩”几句,再骂不迟。
“狡辩”(1) 我们知道,晴雯之死,直接影射黛玉之死。(庚辰本七十九回脂批:明是为阿颦作谶。靖藏本七十九回脂批:又当知虽诔晴雯而实诔黛玉也。)晴雯、 黛玉,同是芙蓉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写晴雯之死,实是写黛玉之死的引文。她们俩人先后死亡的时间,不应相隔的太远。请看“好了歌解”:“昨日黄土垄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在 “昨日黄土垄头送白骨”一句旁,脂批:“贷(黛)玉晴雯一干人。”我们无论从诗句看,还是从脂批看,都能清楚地看出,黛玉 晴雯之死,相聚时间决不可能太长。然而,按某些红学家的观点,则晴雯死后的次年秋,宝玉与黛玉分离,而黛玉,又要在宝玉离家后的次年春末,才“泪尽而逝”。这样一来,晴雯死后的第三年春末,才轮到黛玉死。这两人之死,相距时间足足有一年半还有余。此岂不是与雪芹的晴雯、黛玉均死于“昨日”这一固有构思大相径庭了吗?(宝玉不可能在晴雯死的当年秋离家。因为书中写明晴雯死后,宝玉生病百日。八十回末,时序已到晴雯死的当年之年底,故宝玉”“秋天”离家,最快也要等到次年秋)
“狡辩”(2) 七十八回,宝玉奉贾政之命作“姽婳词”。这“姽婳词”,明影晴雯、暗射黛玉,作者用意是十分明显的。然而还不仅如此,它明确透露出黛玉之死,将与“次年春”爆发的平息西戎叛乱的战争有关。宝黛分离,归根结底,起因于战争。我们知道,宝玉,“况在武属”,他被“严父”贾政驱赴战场,当是理所当然的事。(请注意,宝玉作“姽婳词”正是奉贾政之命。换言之,将来宝玉上战场,也必将是被贾政所逼。)
———这里,需要证明的是,那场规模巨大的平息西戎叛乱的战争,我们依据什么断定它爆发于晴雯死后的 “次年春”呢?依据两点。一点是“有言必应”的贾政之语:“谁知次年便有 ‘黄巾’ ‘赤眉’一干流儆嗟常从治诤希缆由阶淮保欢τ袷裁魉担懊髂炅骺茏呱蕉客袒⒈迫绶洹保炙怠靶灏坝欣岽撼钪兀孜奚蛊梗笔锏忝髡秸⒂凇按文甏骸薄?
贾政所言的‘黄巾’、’赤眉’,并不确指,但它“确指”战争,并“确指”战争爆发于“次年春”,这是毫无疑义的。
依据的另一点,是小说有关伏笔及情节发展的必然规律和内在之逻辑。这话细说起来很长,头绪亦很繁乱,好在读者们心知肚明,故在此,我无须多费口舌。
要之,宝玉应于晴雯死后的“次年春”,与黛玉分离。他被贾政逼迫,身赴战场。黛玉,本身体弱多病,她既深切地思念着宝玉,又时时刻刻地为宝玉的性命而担忧;加之这期间,又不幸被赵姨娘、贾环一党诬陷她与宝玉有“不才之事”,黛玉在这多重压迫下,终于支持不住,于宝玉离家后的当年春末,“泪尽而逝”。黛玉死时,宝玉不在身边,(正如晴雯死。)但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不过三个月。(因为接下来的夏季,按雪芹固有之构思,宝玉将奉元春旨与宝钗完婚。)
那么,宝玉在“落叶潇潇,寒烟漠漠”的潇湘馆,“对景悼颦儿”,又该是怎么回事呢?我的理解,它应是宝玉弃宝钗,决意离开贾府时,宝玉面对黛玉英灵作最后拜别时的场景。我们知道,宝玉弃宝钗,出家为僧,归根结底,与宝玉念念不忘黛玉有密切关系。而宝玉弃宝钗的时序,正是在秋季。准确说,该是重阳节。(宝钗“忆菊”诗:慰语重阳会有期;“画菊”诗:粘屏聊以慰重阳;“螃蟹咏”:长安涎口盼重阳。三点重阳,岂是偶然?我们再看宝钗“忆菊”诗:“念念心随归雁远”,七十回“放风筝”,宝钗竟然是“一连七个大雁”,而“大雁”,正是宝玉之象征。宝钗年年重阳望大雁,岂不正说明,宝玉弃钗,时在重阳节么?宝钗伤心无限,实乃名副其实的“终身误”也。(第五回,“薄命司”对联:“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正点明黛玉“春恨”,宝钗“秋悲”。 另:甲戍本“凡例诗”,“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亦点明宝钗“啼痕重”,黛玉“抱恨长”。)
“狡辨”(3)我说宝黛生离死别时在春,而不在秋,另有证据。十三回,秦可卿临终托梦给王熙凤: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此“三春”实指三年,而不是某些红学家们误认为的什么“元、迎、探”之类。这“三春”的起始点,应是元春省亲(十八回)。我们看十八回至八十回末,历时刚好二年整。预计八十一、二回,小说当写元春省亲后的第三个元宵节了,也就是大观园步入第三年了。(至第四个元宵节,元春暴亡。至此,大观园“三春”已满,开始“诸芳尽”,先是清明节,探春远嫁爪哇国,紧接着,惜春“勘破三春”—元、迎、探,“景不长”而削发为尼。至于其他人,“树倒猢狲散”,不用细说。八月十五中秋节前,贾府被抄。___七十五回,有甄府中秋节前被抄,为贾府作引。此正所谓“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
——言归正传。按上面所叙的情节发展,我们可明显看出,宝黛分离,当在晴雯死后的次年春,如在“秋”,时序上至少要往后拖一年,这样,秦可卿临终托梦“三春去后诸芳尽”将跟小说的情节进展不符,它将直接跟雪芹固有构思发生冲突。
这里面,关键的问题是“三春”,我们理解为“三年”,到底对不对.我们看甲戍本第一回脂批:“用中秋诗起,用中秋诗收,又用起诗社于秋日。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这里面,“又用起诗社于秋日”,明显是指元春省亲后,由探春发起的“海棠诗社”。而“三春”,则明显是指三年,与“元、迎、探、惜”之类无关。(她们合并来说,不是“三春”而是“四春”。)
——元春判词中,“三春争及初春景”,“三春”,指“迎、探、惜”,而“初春”指元春。此“四春”皆到,故“三春”指“迎、探、惜”没错。同样情况,惜春判词中,“勘破三春景不长”,此“三春”,指她三个姐姐,但她的判词是以她自己口气来写的,其实亦是“四春”皆到。故“三春”,指“元、迎、探”,没有错。至于秦可卿说的“三春”,及脂批说的“三春”,他们均说的是时空概念,与元、迎、探、惜之类的人名无关,其意不点自明.如要把秦可卿及脂批“三春”,硬要与贾府“四春”勾搭起来,岂不乱套了么?
以上,算是我对宝黛分离时在春的“狡辨”之词,有无道理,自有公论,值得探讨的是,某些红学家认为宝黛分离时在秋,他们当然也有依据,但这些“依据”到底靠得住靠不住呢?或者说究竟有没有问题呢?我们试举几例:
1、四十五回,黛玉“代别离.秋窗风两夕”,这首诗,作者几乎写 明是黛玉代宝钗写别离,可某些红学家为了使之与自己先入为主的观点相符合,偏说这诗是“黛玉的假托”.那么,黛玉是不是“假托”呢?我们可看小说的描写。根据小说描写,黛玉“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之后,对宝钗心悦诚服,“竟大感激你”。她从内心出发,极诚恳地检讨自己“多心”(即“小心眼”)的毛病。两人推心置腹,互剖金兰,后宝钗玩笑黛玉:“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脂批曰:“宝钗此一戏,直抵过通部黛玉之戏宝钗矣,又恳切,又真情,又平和,又雅致,又不穿凿,又不牵强.黛玉因识得宝钗后方吐真情.宝钗亦识得黛玉后方肯戏也。”黛玉、宝钗,至此几乎合为一体。(四十二回脂批:钗、玉名虽二人,人却一身,此幻笔也。….请看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谬矣。”以上,我们可知,黛、钗互剖金兰后,雨过天晴,她们俩实是一对至亲至爱的好姐妹、好朋友。在雪芹的笔下,宝钗绝不是什么“奸诈”小人,而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符合封建社会道德标准的好女孩儿。故,黛玉在当时社会背景下,也不得不对宝钗怀有极高的敬意。下雨了,黛玉心有所感,并深深地感念着宝钗,因此作“代别离.秋窗风两夕”。我们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说黛玉的“代别离”,不是写宝钗而是写自己呢?准确说,主要是代宝钗写别离,其次,才略略牵涉到自己,“春”“秋”两字,一笔不落,兼而有之。(此“代别离.秋窗风雨夕”,拟初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之格,而“春江花月夜”,正写思妇对离人的怀念,时令,在“春”.而这一点,是关合宝黛分离时在春的。在这个意义上来说,黛玉“秋窗风雨夕”,是明写宝钗,暗射自己。但, 我们必须搞清,这其中的主次,决不可颠倒,明确说,主要是代宝钗写别离,其次才是写自己。(二十二回,宝钗作“更香谜”,其中晃动着黛玉的影子。因为“分离”两字,是她们俩人共同的经历。贾环“替”宝玉写了谜,而宝钗“代”黛玉写了谜,故二十二回,没有宝玉,黛玉之谜。贾环和宝玉,宝钗和黛玉,真乃“互相帮助”也。)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我们接着说黛玉的“代别离.秋窗风雨夕”。小说描写黛玉在作这诗前,信手翻书,却是《乐府杂稿》,里面有“秋闺怨”,“别离怨”,但却恰恰没有极有名的李白的“远别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李白的“远别离”,写的是娥皇、女英哭舜,男女生离死别的故事。如果黛玉的“代别离”,主要是写自己,则曹雪芹让黛玉翻到李白的“远别离”,那是多么合适而又多么妥贴.可现在,事实是曹雪芹没让黛玉翻到李白的“远别离”,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此正证明黛玉所写的“代别离”,主要是代宝钗写别离,因而,李白的“远别离”在此根本用不上。( 顺记一笔:‘秋闺怨’‘别离怨’,其实世上无有此书,这也能说明黛玉“代别离”,是代宝钗写别离。)
2、某些红学家认为宝黛分离时在秋,还有一个依据,是黛玉“咏白海棠”诗。诗中:“秋闺怨女拭啼痕”,脂批曰:“且不脱落自己”。脂砚斋所批当然没有错,但这里面却有个缘故。因为黛玉作“白海堂诗”时,正居父丧,她身穿孝服,一身白色,故黛玉运用丰富的想像,将写实与幻想揉和,写出“月窟仙人缝缟袂, 秋闺怨女 拭啼痕”之佳句。诗里,黛玉是把自己与白海棠溶为一体写的。她的“秋闺怨女拭啼痕”,只能解释成黛玉(还有海棠)像“秋闺怨女”一样,终日以泪洗面。(黛玉与宝玉后实有分离之事。)但这里面,决不意味着黛玉将在秋天与宝玉分离,“秋闺怨女” 不能狭义地解释为秋天离夫的怨女。脂批曰“且不脱落自己”,仅指穿白色孝服的当前之黛玉而言,而绝不是指将来“离夫”的黛玉!如单指黛玉终日哭泣,当然没有错。因此,此“脂批”不能用来证明宝黛分离时在秋这一观点。
3.《红楼梦曲·枉凝眉》“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某些红学家认为“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句句写实,而非泛指。我们说,这显然没有说服力。因为前二条证据被推翻了,这一条就无法站住脚。我们完全可以说,“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是修辞需要,是为了合撤押韵的需要,一句话,是为了美文的需要。这话总的来说,意思不过是说黛玉一年四季,流泪不止,其他,并无什么深意。
好了,文章写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期间的错误缺点,肯定不少,谨望红学家及广大红学家爱好者多多包涵,并提出中肯的批评和指正。谢谢读者。
王根福 冯玉伟
2005年10月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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