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棘。枣树枝上停下来。
谁从穆公?是谁殉葬从穆公?
子车奄息。子车奄息命运乖。
维此奄息,谁不赞许好奄息,
百夫之特。百夫之中一俊才。
临其穴,众人悼殉临墓穴,
惴惴其慄。胆战心惊痛活埋。
彼苍者天,苍天在上请开眼,
歼我良人!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可赎兮,如若可赎代他死,
人百其身。百人甘愿赴泉台。
止于桑。桑树枝上歇下来。
谁从穆公?是谁殉葬伴穆公?
子车仲行。子车仲行遭祸灾。
维此仲行,谁不称美好仲行,
百夫之防。百夫之中一干才。
临其穴,众人悼殉临墓穴,
惴惴其慄。胆战心惊痛活埋。
彼苍者天,苍天在上请开眼,
歼我良人!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可赎兮,如若可赎代他死,
人百其身。百人甘愿化尘埃。
止于楚。荆树枝上落下来。
谁从穆公?是谁殉葬陪穆公?
子车鍼虎。子车鍼虎遭残害。
维此鍼虎,谁不夸奖好鍼虎,
百夫之御。百夫之中辅弼才。
临其穴,众人悼殉临墓穴,
惴惴其慄。胆战心惊痛活埋。
彼苍者天,苍天在上请开眼,
歼我良人!坑杀好人该不该!
如可赎兮,如若可赎代他死,
人百其身。百人甘愿葬蒿莱。
《黄鸟》是讽刺秦穆公以人殉葬,痛悼“三良”的挽诗。
《左传·文公六年》载:“秦伯任好卒(卒于周襄王三十一年,即公元前621年),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据此,不仅诗的本事有信史可征,作诗年代亦有据可考。《史记·秦本纪》亦载其事:“缪(穆)公卒,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车)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殉葬,是奴隶社会的一种恶习,被殉的不仅是奴隶,还有统治者生前最亲近的人,秦穆公以“三良”从死,就是一例。《黄鸟》一诗只哀悼“三良”之死而不及其余,由此可知,那174人均为奴隶无疑。
诗分三章。第一章悼惜奄息,分为三层来写。首二句用“交交黄鸟,止于棘”起兴,以黄鸟的悲鸣兴起子车奄息被殉之事。据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的解释,“棘”之言“急”,是语音相谐的双关语,给本诗渲染出一种紧迫、悲哀、凄苦的氛围,为全诗的主旨定下了哀伤的基调。中间四句,点明要以子车奄息殉葬穆公之事,并指出当权者所殉的是一位才智超群的“百夫之特”,从而表现秦人对奄息遭殉的无比悼惜。诗的后六句为第三层,写秦人为奄息临穴送殉的悲惨惶恐的情状。“惴惴其慄”一语,就充分描写了秦人目睹活埋惨象的惶恐情景。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灭绝人性的行为,使目睹者发出愤怒的呼号,质问苍天为什么要“歼我良人”。这是对当权者的谴责,也是对时代的质询。如果可以赎回奄息的性命,即使用百人相代也是甘心情愿的啊!由此可见,秦人对“百夫之特”的奄息的悼惜之情了。第二章悼惜仲行,第三章悼惜鍼虎,重章叠句,结构与首章一样,只是更改数字而已。
本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点是双关语的运用,增强了凄惨悲凉气氛,渲染了以人为殉的惨象,从而控诉了人殉制的罪恶。清陈继揆《读诗臆补》评之为“恻怆悲号,哀辞之祖”,诚然。
秦穆公用殉177人,而作者只痛悼“三良”,那174个奴隶之死却只字未提,则此诗作者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殉葬的恶习,春秋时代各国都有,相沿成习,不以为非。《墨子·节葬》篇即云:“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不过到了秦穆公的时代,人们已清醒地认识到人殉制度是一种极不人道的残暴行为,《黄鸟》一诗,就是一个证据。尽管本诗作者仅为“三良”遭遇大鸣不平,但仍然是历史的一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