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鼠有皮①,看老鼠还有毛皮长着鼠相,
人而无仪②。人却没有人相礼仪荒唐。
人而无仪,人如果没人相礼仪荒唐,
不死何为? 不快点死还存什么妄想?
相鼠有齿,看老鼠还有牙齿长着鼠相,
人而无止③。人却没有人相行止乖张。
人而无止,人如果没人相行止乖张,
不死何俟④? 不快点死还拖什么时光?
相鼠有体⑤,看老鼠还有肢体长着鼠相,
人而无礼。人却不讲礼义行为猖狂。
人而无礼,人如果没礼义行为猖狂,
胡不遄死⑥? 为什么还不快快死亡?
[注释] ①相:看。②仪:供人取法的行为。③止:行止。④俟:等待。⑤体:肢体。⑥胡:为什么。遄(chuan):快。
[赏析] 尽人皆知,老鼠是害人之物。在人们的印象中,它尖嘴尖腮,长牙利爪,神情狡黠,动作鬼祟,身处暗穴,令人不齿。而且,老鼠又给人以窃食自肥、损人利己的印象。人们一提起老鼠,就会把它同龌龊卑污、可鄙可恶相联系。“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充分说明了人们对鼠类的憎恶,说明它是人类的公敌。鼠已不堪,但还居然有不如鼠的人在。这就是《相鼠》的妙喻所在,当时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深刻地感受到,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窃踞高位,昏昧无比,贪婪无厌;他们行同鼠类,甚至还不如鼠类。为了表示对这群徒具人形而不如鼠类者的深恶痛绝之情,便有《相鼠》一类诗的出现。《相鼠》是一首斥责剥削阶级偷食苟得、暗昧无耻的讽刺诗。《诗序》说:“《相鼠》,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文化,无礼仪也。”不足征。毛诗传、郑玄注、孔颖达疏均说《相鼠》喻人不如鼠,此说可取。
《相鼠》这首诗正面怒斥了当时社会中那些胡作非为的上层人物。诗人义正辞严、痛快淋漓地说:“看一看吧,连可鄙的老鼠还长着一张毛皮,作为人却不顾一点仪礼。如果做为人却没有一点仪礼,那么不死还要干什么?”这种声声怒斥,一气之下,一下猛接一下,一击狠连一击,简直不容他们有 一点喘息、暂歇的机会,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情况下,让其理屈词穷,让其原形毕露,让其丑态百出,让其无地自容。《相鼠》这种痛打落水狗、置人不如鼠者于死地的战斗精神,是建筑在人们对统治阶级与剥削阶级深刻认识的基础上的,是人们高度正义感的真切流露。人民群众把切身的感受,把他们的仇恨,化为诅咒性的语言,全部凝聚在“人不如鼠”、“人人喊打”这一诗旨上,所以赋予了《相鼠》特别强烈的战斗气势。《相鼠》的富于战斗性还借助于该诗的四言句式。《相鼠》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句式一律是整齐、匀称的四言。《相鼠》每一句包含大致2个短促急骤的音节;每一章便组成8个急迫、连贯的节奏,全诗便汇成32个富于跳跃、流荡的音韵,这便具有了动感,具有了力度,具有了动势,便造成了一种形如声声鼓点、阵阵霹雳、隆隆雷霆的气势,这种气势,足能摧枯拉朽,足能披荆斩棘,足能振聋发聩。它又如急流汹涌,一无阻挡地冲决堤防、樊篱,所向披靡地涤荡污垢浊秽。而且,《相鼠》在每章中又巧妙地分别运用顶针句,即第一章的“人而无仪。人而无仪”、第二章的“人而无止。人而无止”、第三章的“人而无礼。人而无礼”,由这种蝉联直下、环环相扣的句式造成一种一气贯注的情势,且在全诗造成波澜骤起,急流直进,形成高潮,很好地体现了人民对那些窃踞高位而又贪得无厌、行为荒唐者的憎恨。《相鼠》寓反面讽刺与正面斥责于一体,是一首思想性、艺术性相当深刻而完美的诗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