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往古昔,有一闲静林野之处,有群猕猴游住。于此时诸猕猴游行,渐至一井。乃观井底见彼月影。 既见月已,诣猴王处白言:“大王应知, 其月见堕井中,我等今应速往拔出,依旧安置。”
是诸猕猴,咸赞言善,便相议曰:“云何方便,可能拔 月?”
其中或云:“不须余计,我等连肱为索,而拔出之。”
时一猕猴,在井树上,攀枝而住,其余一一次第以手相接。猕猴既多,树枝低下欲折。
时彼最下之近水者,搅水寻月。 由水浑故, 月便不现。树枝便折,一时堕水,被溺而死。
时有诸天(指天神)而说颂曰:
“此诸痴猕猴, 为彼愚导师。 悉堕于井中, 救月而溺死!”
——佛经寓言(《根本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
想象一下这则故事里的场面吧: 月光下,有一口很深的井,井旁有一棵很高的树,井水里倒映出一个月亮,树枝上倒挂下一串猴子。原来猴子们以为月亮掉到井里去了,要这么把月亮打捞上来哩。猴子们“连肱(胳膊)为索”,上面一个的手抓住下面一个的腿,不断地向下延伸直到能“搅水寻月”,场面十分动人。但月亮的影子是捞得上来的么?月亮没捞着,反而全掉到井里了。这则寓言出自佛教始祖释迦牟尼之口, 却笑破了天下人的肚皮。人们从中领悟到:把一个虚幻的影子当成追求的目标,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劳的。人在追求一个觉得美好的目标时必须明了实现这个目标的现实可能性,不可把虚幻误为真实,把不可能误为可能,否则那结果只会象猴子在井中捞月一样。于是人们用“水中捞月”、“井底捞月”、“水中捉月”来形容空虚幻想,不能实现。《景德传灯录》“水中捉月争(怎)拈得?” 即用此典。后人又把它和“镜中花”合用,压缩为成语“水月镜花”。
这则寓言还批评了庸人自扰和社会盲从心理。月亮本不在水中,猕猴不仔细观察,急躁惊慌,因而不辨真相,庸人自扰,其他猕猴听到风便是雨,不核对实事便盲目行动, 因而造成惨祸。这是寓言的又一层意义。
这则寓言本用以表示佛教的“色空”观念。所谓“色空”,即有形质、可感触的东西(称作“色”)都并非常住不变的实体,都是“空”的,就好象“水中之月”。玄乎而抽象的“色便是空”的佛理被这则寓言用“水中捞月”的故事作了浅显而形象的表述。《僧祗律》等佛典也引用了这个故事来说明佛理。
千百年来,全人类都广泛地运用这则寓言,因为它对那种不切实际的追求举动的嘲笑,形象而贴切,很有告诫意义,能启迪人的智慧。同时,它作为一个画面又很美、很诱人:夜的山野,如银的月光,月光下横翘着的树枝,树枝上挂下的一串傻乎乎的、痴得可爱的猴子,下面是一口清澄碧透的井,井底躺着一个一尘不染的亮晶晶的月亮……这是一个美妙的童话境界,并非人间,却使人向往;让人发笑,又叫人感动。它蕴含着多种情调,哲理、诗情、美的画面合为一体,所以能传遍世界,历久不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