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哲学家对一个清道夫说:“我可怜你,你的工作又 苦又脏。”
清道夫说:“谢谢你,先生。请告诉我,你做什么工 作?”
哲学家回答说:“我研究人的心思、行为和愿望。”
清道夫一面扫街一面微笑说:“我也可怜你。”
——纪伯伦《先知》(冰心译)
这首由两个人的四句话构成的散文诗,也是一则蕴含着丰富内容的寓言。在形式上,它和阿拉伯寓言《船夫和哲学家》十分相似,都是通过一个哲学家和一个劳动者之间的对话和对比来阐明主题的,但二者的寓意很不相同。这一篇重点不在讽刺哲学家的自诩博学、骄傲自满,而在于通过清道夫的回答表达对社会和人生的见解。在纪伯伦看来,哲学家研究的对象——人的心思、行为和愿望, 比清道夫打扫的垃圾更污秽,因而哲学家的工作也就比清道夫的职业更脏,更可怜。
作为一个在欧美长期居留的黎巴嫩诗人,纪伯伦一方面具有阿拉伯民族古老的东方睿智,同时又是一个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和民主主义者。面对西方人欲横流的金钱世界,回首在封建主义和殖民主义统治下百孔千疮的祖国,他在一系列散文诗作中歌颂了美与爱,表现了对和谐完美境界的向往, 同时又对现实世界中的黑暗、罪恶与不公正发出了愤懑的抨击。他认为:“世界上只有两个元素:美和真,美在情人的心中,真在耕者的臂里。”他把赞歌献给普通的劳动大众,多次把他们作为真善美的象征。这则寓言里的清道夫以他辛勤的劳动清除垃圾脏物,使街道整洁宜人,还大地秀美的容貌;他的工作表面看来“又苦又脏”,实则是崇高可敬的。反之,哲学家即使文质彬彬、一尘不染,但他研究的人心世态,却是比任何垃圾堆更为肮脏、复杂、难以净化的地方。数不胜数的罪恶,浓重如墨的黑暗,都是它涂在社会这块大画布上的。
当然,哲学家的工作和清道夫打扫街道卫生一样,也是必要的,有意义的。如果一味贬低前者、抬高后者,就未免失诸偏颇。
这则寓言文字极为简练,前后对照的手法鲜明地突出了主题,而结尾“我也可怜你”一句,形式上照应开头,内含出人意料,含意深长,可谓神来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