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在枝头啼鸣甚哀, /母鸽隔着枝儿热情关怀: /“你的鸣声为何这样哀怨, /莫非伤感春之将去冬将来?/随着春归去,爱情亦将逝, /阳光也不再和煦可爱!”/“亲爱的, 我怎能不伤怀?/你替我评评,公理何在! /春来我曾幸福地恋爱,我作了母亲,有了后代。 /谁知孩子们全不把我理睬, /这难道是我原来的期待?/鸭雏围着妈妈那么亲昵, /母鸡一呼,小鸡雨点儿般扑来。 /此情此景怎不使我慕杀, /我独自一个,凄凉难挨。”/“多么值得同情, 我的杜鹃鸟! /如果儿女不孝, 我可受不了。 /世上无情的儿女确也不少。 /这样说,你已孵出了雏鸟?/什么时候你造的新巢?/我怎么没有看见?/我只见你总在绿枝间飞绕。”/“良辰美景岂可辜负?/韶华不能在巢里虚度。 /我哪里傻到去把巢筑! /我把卵放在别人巢里代孵。”/“这样你还想孩子爱你!”/一只斑鸠插言讽刺。
作父母的要懂寓言含意, /杜鹃鸟儿的教训必须汲取。 /没有天伦之爱真是罪恶, /全怪父母,不怪子女。/你们把养育之责推脱,孩子成长却没有父母关切。 /当你们年老时他们冷淡, /这完全是你们自己的过错。
——《克雷洛夫寓言诗集》(何世英译,花城出版 社, 1983年版)
《杜鹃鸟和斑鸠》是一首表现伦理观念的著名寓言诗。克雷洛夫善于观察鸟兽的习性,然后摄取其特点,加以传神的描绘,塑造出成功的寓言形象。杜鹃鸟的形象便是一例。杜鹃又名子规、阳雀,有很多种类。它有两个引人注意的特点:一是鸣声悲哀,喜欢在晚春和月夜啼叫。我国民间传说,远古时代蜀国国君杜宇(即望帝)哀怨而死,其魂化为杜鹃,故杜鹃又称杜宇。所以,我国有很多关于杜鹃的哀怨诗歌,如:“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李白《蜀道难》),“杜鹃啼血猿哀鸣”(白居易《琵琶行》),“望帝春心讬杜鹃”(李商隐《无题》)。二是不自己孵雏。杜鹃中的部分种类自己不筑巢,到了产卵季节,便把卵产在多种雀形目鸟类的巢中,或者把卵产在地面再伺机衔到雀形目鸟类巢中,让巢主代它孵卵。杜鹃雏鸟出壳之后,反把巢主自己的雏鸟推出巢外,独受巢主哺育。克雷洛夫正是抓住杜鹃鸟的这两种习性,把它们用伦理的线巧妙串连起来,塑造了一个不爱子女而被子女抛弃的母鸟形象。
寓言理论家莱辛说:“寓意是存在于寓言故事和给寓言提供契机的真实事件之问, 只要从两者之间产生出来的是同一个真理。”(《论寓言的本质》)杜鹃鸟的行为与当时俄罗斯现实生活中的什么现象相似呢?个人以为,它很象俄罗斯的某些贵妇人。她们只顾自己享乐游戏,出入宴会舞厅,从不亲自担任哺育子女的工作。克雷洛夫强调父母应对子女尽教养责任,警告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没有天伦之爱真是罪恶,全怪父母,不怪子女。你们把养育之责推脱,孩子长成却没有父母关切。当你们年老时他们冷淡,这完全是你们自己的过错。”
如果把这首寓言诗和我国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寓言诗《燕诗示刘叟》(见本书)比较一下,可以发现两国不同的伦理观念,也可以发现两国寓言不同的民族特色。两首诗题材是相近的,都写小鸟不爱父母。但是,白居易重在谴责子女忘恩负义,宣传的是中国式的孝道和因果报应观念;克雷洛夫则强调父母对子女的关怀,把感情培养放在血缘关系之上。白居易诗是以人为视角来描写燕子,劝说燕子,没有充分采用拟人化的手法;克雷洛夫则完全采用拟人化的手法,通过杜鹃、鸽子、斑鸠的对白与旁白来展示情节,表现主题。白居易在中国古代诗人中是最喜欢铺陈的,但白诗仍显得简洁;克雷洛夫是讲究推敲简洁的,但相比之下仍然显得细节丰富。这正好反映出两国思想传统和艺术传统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