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狼坐在山丘上, 正在寻思该怎样好好地度过它的时光。突然, 它看见一只兔子飞快地朝自己跑来。
“你为什么这样拚命地跑呢?”它问兔子。“我得尽快地跑掉。”兔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刹时已经一溜烟地跑了过去。丛林狼搔了搔耳后,想道:“兔子急匆匆地快跑,肯定有它的原因。最好,我也溜之大吉。”想到这里, 它马上撒开腿,跟在兔子后面跑起来。
正当丛林狼过一条小溪时, 它碰到一只狼。狼问道:“丛林狼兄弟,你急成这副样子, 究意上哪儿去啊?”丛林狼答道:“我得尽快地跑掉!”瞬间, 它已经上了草原。
“唔,这可有点不对头,”狼心里想道。“丛林狼是个狡猾的家伙, 它逃得这样快,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事,我还是同样地逃走为妙。”
狼马上撒开腿, 跟在丛林狼后面跑起来。狼跑了一阵,碰到一只褐熊。熊正在捕鱼,见狼狂奔过来, 吃了一惊, 昂起头来问道:“喂,狼兄弟,干吗,急匆匆的?”
“我得尽快地逃掉……”下面的话,熊没能听清, 因为狼已经跑得太远了。
“啊呀,”熊想道,“狼兄弟跑得如此匆忙,那一定是到了非逃不可的时候了。刻不容缓, 我得马上回家,真是时间不饶人。”它立即拖着笨重的身子,跟在狼后面跑起来。
熊跑了一段时间,看见它的朋友狼蹲着后腿, 坐在草原中间; 离它不远, 坐着丛林狼; 稍远一点, 坐着气喘吁 吁的兔子。熊走了过去,惊讶不已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懒洋洋地坐在这儿呢?我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狼兄弟? 你干吗拚命地跑呢?”
“哦,”狼答道,“我看见丛林狼从身边跑过去,心里便想:还是小心点为好, 于是我也拔脚跑了起来。如果你想确切地知道出了什么事,那我们还得问丛林狼。”
“喂,丛林狼,你干吗没命地跑呢?”
“我也不知道,”丛林狼答道。“我看见兔子从身边飞快地跑过去, 为预防万一,于是我也急忙跑起来。它干吗拚命地跑, 你们去问它吧。”
“你干吗拚命地跑呢?”熊问道, 它对这件事简直受不了了。“哦,”兔子答道,“哦,我正在吃柳叶的嫩头时,一大团雪轰隆一声从枞树上掉下来。我吓了一跳,干脆跑掉。 那团雪差点砸中我的脑袋,想起来我就怕得要命。”
熊、狼和丛林狼一听,不禁哄然大笑,那笑声连几里外都能听到。而兔子却苦恼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柳叶的嫩头,想着要填肚子, 于是它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去用餐了。
——印第安寓言(赵燮生译自联邦德国《谁是百兽 之王》)
读了这篇寓言,谁都会暗暗发笑。这说明它具有喜剧性的审美价值。什么是喜剧性?鲁迅先生说,喜剧是将无价值的东西撕给人看。那么,寓言中引起我们发笑的无正面价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一只兔子在吃柳叶的嫩头时,一大团雪突然从枞树上掉下来,兔子吓得没命地飞奔而逃。正如寓言标题所示,这兔子是个胆小鬼,作者给予了善意的批评。但本篇寓言的主旨却并不在于批评兔子的胆小,而是想通过胆小的兔子没命逃跑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来说明主观盲目性和社会盲从心理的可笑。兔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逃跑,引起丛林狼、狼、褐熊跟着逃跑,它们简直开了一次逃跑竞赛的“小奥运会”。那么,它们非逃不可的原因究竟何在呢?这连它们自己也胡里胡涂,不知底里。实际上,这场虚惊完全是它们自己的错误思想造成的。就是说那种因单凭经验办事而形成的主观盲目性和盲从心理害了它们。你看,兔子一跑,丛林狼、狼、褐熊先后都“想当然”地判断这一定是有什么大祸临头,非逃不可。因为平时的经验告诉它们,如有动物惊慌失措地逃跑,往往是它们遇到了重大的灾祸、强大的敌人。久而久之,它们形成了这样一种心理定势:凡有其他动物逃跑,它们一定得跟着逃跑,否则灾祸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它们不知道,经验固然可贵,但不作调查研究,不作理智的分析,就会因照搬经验而上当吃亏。社会生活中的很多闹剧或惨剧,往往是这样出现的。
故事末尾,当丛林狼、狼、褐熊从兔子那里把这次惊慌的真相弄明白之后,它们不免“哄然大笑”起来了。它们笑什么呢?是笑兔子的胆小吗?是的。但更该笑的是它们自己的主观盲目性和盲从心理。在这笑声中, 自然也就包含着它们对自己错误的认识,以及从中得到的可供吸取的教训。
寓言向来讲究简短精练,但本篇寓言对丛林狼、狼、褐熊的惊慌失措之状不惜笔墨,尽情铺陈。这是完全必要的,其作用是大大加强了寓言的喜剧性感染力。因为作者越是将它们的惊慌失措描绘得详尽具体,它们的主观盲目性和盲从心理所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加突出,它们作茧自缚的困境、窘境也就越加明显,读者也就越加能从笑声中得到必要的借鉴。
这篇寓言在情节安排上的特点,是先画龙后点晴,先写动物的狂奔,最后才点明起因。这种写法很能吸引读者,正如相声中的“包袱”一样。
这篇寓言跟我国藏族及其他地区所流传的寓言故事“咕咚”极其相似。据传,印第安人是远古时代从亚洲通过白令海峡而迁徙到美洲去的。那么,这则寓言可否作为一个有趣的研究资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