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
一人蛇先成, 引酒且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之足。”未成,一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足?”遂饮其酒。为蛇足者,终亡其酒。
——《战国策·齐策二》
楚国派大将昭阳领兵,打败魏国,夺取八座城市之后,又命令昭阳领兵攻打齐国。齐国请有名的策士陈轸去劝阻昭阳。陈轸向昭阳说了这个画蛇添足的故事。
本篇就地取材,是一个楚国故事。楚国有人在祭祀之后赐给门客一壶酒。酒少人多,大家决定先画成蛇的人可以饮这壶酒。有一个门客最先画好,本来应该得到那壶酒,但他却故意卖弄,又要给蛇添上脚。他还没画完,另一个门客的蛇画成了,夺过酒壶说:“蛇本来没有脚,你怎么能够给它添上脚呢?”画蛇添脚的人,终于失去了即将到嘴的一壶酒。
陈轸对昭阳说,你已立了军功,得到了最高官爵,再攻齐,便和这个“画蛇添足”而弄巧成拙的门客相似啊!陈轸站在齐国的立场,利用私人利益打动昭阳,劝说昭阳办事应适可而止,贪多就可能走向反面,失去既得的利益。昭阳采纳陈轸的劝告,解军而去,从而中止了对齐国的军事行动。陈轸成功了,说明了寓言的威力。
这则寓言取材很巧妙。蛇没有脚,这本是妇孺皆知的自然现象,但有人却故意违反常理,硬给它添上脚, 自然是徒劳无益,愚昧可笑。因此,寓言不仅可以收到一时的游说之效,而且蕴含着更深刻的哲学道理:主观意识是客观事物的反映,真理越出一步就会变成谬误。正如茅盾先生所说:“事莫妙于适可而止,过则生灾。”(《中国寓言初编》)
这则寓言还包蕴着对原始图腾崇拜的批判。楚人是崇拜龙图腾的,那个为蛇添足的门客,其潜意识是受龙的形象支配。但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理性觉醒的时代,人们认为把蛇画成龙的样子是违背了常理,应该受到嘲笑。中外寓言的产生都标志着人类理性的一次飞跃,包含着对原始思维方式的批判。本则寓言在客观上反映了这种飞跃。
后人经常引用这则寓言, 并把它概括成为成语。如《后汉书·袁绍传》:“妄画蛇足,曲辞谄媚。”韩愈《感春》:“画蛇著足无处用,两鬓雪白趋埃尘。”现在常用“画蛇添足”讽刺那些不顾客观需要,故意卖弄而弄巧出拙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