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皇帝爱下围棋,他叫宰相每天派个棋手进宫陪他下棋,可是派去的人总是被皇帝杀得大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下得过皇帝的。皇帝觉得没有意思,有一天他对宰相说:
“唉! 咱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好棋手?”
“陛下,给您派去的全是好棋手。”
“好棋手怎么都下不过我?”
“恐怕不是下不过您, 因为您是皇帝。”
皇帝不高兴地说:
“嗨! 下棋嘛, 比的是棋艺,赛的是高低。去去去!明天找个最好的棋手来,要是赢了我,我决不生气,还重重有赏!”
“陛下如果输了的话,打算赏点什么?”
皇帝左右看了一下,顺手指指龙案上的瓷茶壶说:
“赏他这个!”
提起这只茶壶可不一般,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纸一样薄, 叶一般轻,水晶那样透明。左边一条金龙,右边一只彩凤。搁上名山好茶, 滚水一沏, 盖上壶盖,透过壶壁, 看着似烟似雾的蒸气,那龙和凤就象在太空云雾之中遨游翻腾, 真跟活的一样! ——在珍宝多如牛毛的皇宫中,那也是数得上的珍品。
宰相知道这只茶壶是皇帝最心爱的东西,便故意说:
“陛下说话当真?”
“当然!”
第二天,皇帝正兴致勃勃地等着最好的棋手来和他下棋,可是走进来的却是宰相本人,皇帝忙问:
“棋手呢?”宰相笑笑说:
“今天我来陪陛下玩一局。”
“啊! 是你!”
对奕开始了! 宰相步步紧逼,丝毫不让,分割围剿,全不留情。不到半个时辰,皇帝被杀得大败,连一小块都没有活。他气呼呼的,用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宰相说:
“你……你竟敢赢我的棋!”
“陛下不是说, 下棋嘛, 比的是棋艺, 赛的是高低! ……”
“你……你给我滚! 我……我……”
“陛下! 那只茶壶……”
皇帝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顺手抓过茶壶盖,朝着已经退到门边的宰相砸了过去!
直到现在,博物馆里那只国宝级古瓷茶壶,还缺一个盖儿。据说,因为没有原盖,即使沏上茶,配上盖儿,那龙和凤也不再遨游翻腾了!
——龙世辉寓言(载《随笔》1980年10期)
这是一个饶有风趣的寓言故事。爱下围棋的皇帝,赢得腻味了,埋怨没有好棋手对阵,命令宰相寻来好棋手,并许诺奖以奇珍。第二天,皇帝兴致勃勃等着高明的棋手,而上阵的竟是天天见面的宰相。对弈的结果,皇帝惨败,惹得龙颜大怒,书呆子宰相引用皇帝说过的话来辩驳,不识好歹地提及奖品“那只茶壶”。皇帝在盛怒中也舍不得茶壶,却捏起壶盖向逃到了门口的宰相砸去。
皇帝, 当然是“老子天下第一”, 过去一个个高手败下阵来,绝不是他们的棋艺不精, 而是因为对手是皇帝! 他们是聪明的, 宁肯违心地输, 因为脑袋比赢棋毕竟要紧些。宰相也并不太笨,他深知天子下棋的水平, 却从没有同皇帝一试。 只有在皇帝宣布珍贵的赌注之后,也许他也太爱那只精巧的茶壶了, 才披挂上阵, 杀得皇帝一败涂地的。但他仍然有几分愚蠢, 因为他太相信皇帝的话了,对皇帝的品性并没有摸透,虽保全了脑袋,也难免挨一茶壶盖。他们演出了一幕小小的喜剧。
作品的结尾,没有用警句式的文字点题,却幽默地说明,这只在博物馆中展出的古瓷茶壶缺了盖儿,另配的盖子稍逊一筹,“那龙和凤也不再遨游翻腾了”。作者假戏真做,把作为中心线索的道具摆在大伙面前,让读者记住这一杜撰的“典故”,实际上,一个令人深思的寓言已溶入了人们的心田。寓言的题旨是:处于权势地位的人,有时似乎显得虚怀若谷,但若真的去触逆鳞,那就对不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在现实生活中,这类现象还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