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斯佩
〔梗概〕一个大鼻子老头坐在壁炉边,讲他的冒险事迹:我是吹牛大王孟豪森男爵,是世界上最诚实的人,我只是非常非常实在地把我所经历的事告诉你们,一点儿也不吹牛,信不信由你们。
有一次,我骑马到俄国去。那是冬天,下着大雪。马走累了。我呢,困得要命,差点儿从马鞍上摔下来。可是我怎么办呢?我只好在旷野里过夜了。周围一棵树也没有,只有一根小柱子竖在雪地上。我随手把冻得发僵的马拴在这根小柱子上,自己往雪地上一倒,就睡着了。
我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睡在田野里,而是睡在一个小城镇里,我的四面八方都是房子。这是怎么回事?一夜的工夫怎么会长出这么多房子呢?我的马哪儿去了呢?忽然,从我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马嘶声,我抬头一看,我的马在钟楼的房顶上,它就拴在那个十字架上。
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昨天晚上,这座小城镇所有的人和房子都被大雪埋上了,只剩下钟楼上十字架的尖儿露在外头。我以为它是一根小柱子,所以把马拴在那上头了。夜里,在我睡觉的时候,天气暖和起来,雪化了,于是我就不知不觉地降到地面上来了。但是我那可怜的马却因为拴在钟楼的十字架上,没法下到地面来。怎么办呢?我抓起手枪,瞄的准准的,放了一枪,正好打中缰绳,绳子断为两截,马很快回到我身边来了。我跳上马背,一阵风似地往彼得堡跑去。我在彼得堡住下,常常去打猎,差不多每天都遇到许多妙不可言的事。
第一件事是我发现了从眼睛里取火的窍门。
一天早晨,我走到窗口,发现池塘里有一群野鸭子。我抓起枪,撒腿就往外跑。但是下楼的时候,我在门上撞了一下头,撞得我的眼睛里边冒出了一大串火星儿。我还是继续往前跑。好容易跑到池塘边,我瞄准了一只顶肥的野鸭子,刚想开枪——哎呀,老天爷!我发现枪里没有打火石。如果再跑回家去拿打火石,野鸭子可能会飞走的。我伤心地撂下枪,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但忽然,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朝自己的右眼打了一拳,刹那间,眼睛里火星直冒,火药马上就点着了。火药一点着,枪也响了,我这一枪打死了十只最肥的野鸭子。这种从眼睛里取火星的方法,大概也算得上是我的小发明吧!第二件事是我的一次奇妙的打猎经历。
有一次,我去打猎,傍晚时分走到了湖边,湖里有许多许多野鸭子,但可惜的是,我当时一颗子弹也没有了。那天晚上,我正好请了一大帮朋友到家里来玩。我想请他们吃点野味,我怎么能不带野鸭子,空手回家去呢?我犹豫不决地站立了好半天,后来我忽然想起来,在我打猎用的挂包里,还剩有一小块猪油。好极了!这块猪油是最好食饵!我把它从挂包里掏出来,很快地系在一根又细又长的绳子上,然后把绳子扔到水里。野鸭子看见猪油,立刻游过来了。一只野鸭子贪嘴地把猪油吞了下去。因为猪油是滑溜溜的,所以它从鸭嘴里进去以后,很快就经过鸭肠子,从鸭子的屁股里滑了出来。像这样,这只野鸭子就穿在我的绳子上了。野鸭子一只跟着一只吞这块猪油,不到十分钟,所有的野鸭子都像珠子似地穿了起来。这回我可以给我的朋友们举行一次宴会了!不过,把这许多野鸭子拖回家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累得要命。忽然,野鸭子飞了起来,把我带上了云霄。
换一个人,一定会吓得手足无措,可我是一个又勇敢又机智的人。我用外套做了一个舵,指挥着野鸭子向我的家飞去。你们也许会问:怎样着陆呢?非常简单!我的机灵的脑袋帮助了我。我扭断了几只野鸭子的脖子,于是我们就开始慢慢地降落了,我正好掉进自己家厨房的烟囱里。当我从炉门里出现在厨师面前的时候,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幸亏厨师还没把炉子点着。
第三件事是我遇见一只不平凡的鹿。
有一次,我在树林里一边走,一边吃着在路上买的又甜又多汁的樱桃。突然,我面前出现了一只鹿!一只体态匀称的、美丽的、有两只分叉大犄角的鹿!真倒霉,猎枪里一颗子弹也没有了。鹿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好象知道我枪膛里没有子弹似的。当时我还剩下几颗樱桃,我就把一颗樱桃核当子弹装进枪膛里。真的,真的,你们别笑,就是普通的樱桃核。枪响了,鹿只把头摇了摇。樱桃核打进它的脑门里,可是它一点也没受伤。一转眼工夫,它就逃进树林深处去了。
一年后,我又到那片树林里去打猎,当然,那时我已经把樱桃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我看到从树林深处跳出来一只很漂亮的鹿,鹿的两只犄角之间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樱桃树时,我是多么惊讶呀!我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棵树就是去年我射出的那颗樱桃核长成的。这一回,我子弹带得很多。我瞄准鹿放了一枪,它就失掉知觉,倒在地上了。就这样,我只放了一枪,就吃到了烤鹿肉,又吃到了蜜饯樱桃,因为当时那棵樱桃树上结满了熟透了的大樱桃哩。
我这人这辈子到过许多地方,但不知为什么,我这人运气不太好,常常在赤手空拳的时候,遇到最凶猛、最可怕的野兽。
有一天,我在树林里走着,迎面遇到一只母狼。它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向我扑来。怎么办呢?逃走已来不及了,换一个人,一定会吓得惊慌失措,可你们知道,我孟豪森男爵不是这种人!我又果断,又机智,又勇敢。我一分钟也不迟疑,立刻把拳头伸进狼嘴里,拼命地把拳头往狼的嗓子眼里塞,免得它把我的手咬断。狼残暴地瞪着我,它的眼睛因为狂怒,一闪一闪地放光。我知道,要是我把手一缩回来,它就会把我撕成碎块,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继续把拳头往里塞,突然,我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念头:我抓住它的肚子肠子,使劲往外一拉,就像翻衣服袖子一样,把狼的肚子翻了出来。当然,经过这种手术以后,狼立刻就死了。我呢,就用这张完好无损的狼皮,做了一件很暖和的短外套。要是你们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们看看。
我这辈子还碰到过一些比遇见狼更可怕的事情。
比如说吧,有一次,一只疯狗在后面追我。我拼命地跑。但是我身上正穿着一件沉重的大衣,压得我跑不动。没办法,我只好一边跑,一边脱掉皮大衣。我跑回家里就把大门关上,皮大衣就留在大街上了。
疯狗扑到皮大衣上,拼命地乱咬。后来,我的仆人跑出去把皮大衣捡起来,又挂在我的衣柜里。
第二天早上,他跑到我的卧室里来,惊慌地喊道:
“起来吧,起来吧!您的皮大衣疯了!”
我跳下床,打开衣柜一看,你们猜怎么着?我所有的衣服都被撕成碎片了!仆人说的一点也不错:我可怜的皮大衣因为昨天被疯狗咬了,所以疯了。
皮大衣又疯狂地扑到我的新军大衣身上,军大衣马上就变成了一片片的。
我抓起手枪来朝疯皮大衣开了一枪,它马上不动弹了。我又叫仆人将它用绳子捆起来,挂在另一个柜子里。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穿过这件皮大衣。
我这人四处漫游,见多识广,甚至还到月球上去旅行过两次。所以,你们如果想听我的冒险故事,尽管来找我。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叫我吹牛大王。从以上的故事你们就可以看出,我实在是一个顶顶诚实的人,从不吹牛。
〔赏析〕从中世纪以来,德国就流传着许多历险、吹牛的主人公孟豪森男爵的故事,据说实有其人,以机智和砍大山闻名于世,曾在俄国军队服役,参加过1735—1739年间的俄土战争。回到德国后,便从自己的经历生发开来,运用夸张和幻想,创造出一个个怪异的冒险故事。他很有口才,讲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童话所记述的,就是他讲述的“冒险经历”。幽默而含蓄地嘲笑和讽刺了德国贵族妄自尊大、说空话说大话的劣习。这些故事充满别出心裁、引人入胜的想象,大胆的、出人意料而又合乎人们心理逻辑的夸张,加以语言风趣隽永,被誉为十八世纪童话中的瑰宝,它的许多艺术手法至今为童话作家所借鉴。
〔作者简介〕鲁道夫·爱里赫·拉斯佩(1737—1794),德国学者,冒险家。以《孟豪森男爵的冒险》一书而闻名于世。该书又名《孟豪森的旅行和冒险》或《吹牛大王历险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