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拉库·迪亚帕(1906—),非洲著名黑人作家。他生于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喀尔,早年曾学习兽医,以后到西非的上伏塔共和国当了多年兽医官。他对非洲土著人的传说故事怀有浓厚兴趣,曾以此为蓝本写过好几本艺术性很高、充满非洲热带丛林气息、并赋有葱茏诗意的短篇童话集。
《孩子和鳄鱼》是他的童话代表作之一。作品通过孩子救了鳄鱼、鳄鱼反以仇报,而兔子仗义相帮,最终制服鳄鱼的故事,说明对恶人只能以恶还恶的人生哲理。老牛和老马说的话,虽然不近情理,但真实地反映了非洲下层劳动人民累死累活却衣食无着的社会现状,有着强烈的现实批判意义。故事通过生动的细节描绘,塑造出小孩、鳄鱼和兔子三个个性鲜明的童话形象。孩子单纯、善良、缺乏生活经验,他见鳄鱼呼救,也不问是好人还是坏人,马上用席子卷起它送到河里,结果差点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而鳄鱼生性狡猾、残忍、恩将仇报,在获救后居然想吃掉救命恩人; 在这善与恶的生死较量中,兔子明察秋毫,主持正义,以自己的聪明机智救了孩子,严惩了鳄鱼。三个童话形象,分别代表着善、恶和公正,三者相互纠葛在一起,形成鲜明对照,能给人以深刻的哲理启示。故事情节曲折生动,无论作品内容、结构形态、表达方式和语言色彩都具有非洲土著人浓郁的民族特色。
·楼飞甫 ·
孩子和鳄鱼
鳄鱼迪亚希怪回到河边,在热烘烘的太阳下睡了一整天。突然,它听到一些女人走到河里洗着葫芦瓢和亚麻衣裳。这些女人,她们的舌头无疑要比她们双手更勤快,总是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她们说,国王的女儿掉进河里淹死了,真可惜。明天清早,国王很可能会命令女奴抽干河水,从河底捞出他爱女的尸体。迪亚希怪的洞就在靠近村庄的河岸边,它就慌忙逃进了附近的一片灌木林。第二天,河水真的抽干了,所有居住在河里的鳄鱼都死了,在一个最古老的鳄鱼洞里,他们找到了国王女儿的尸体。
中午,高尼去捡柴禾,在灌木丛里发现了鳄鱼迪亚希怪。
“你在这儿干什么,迪亚希怪?” 高尼问。
“我迷路了,”鳄鱼说。“你能带我回家吗,高尼?”
“这里不是河流,” 孩子说。
“那么带我到河里去吧,”鳄鱼说。
孩子高尼找来一张席子和一些藤条,他把鳄鱼推到席子上,然后把席子卷起来,再用藤条捆紧。接着他把席子顶到头上往前走,一直走到天黑,他才到达河边。一到水边,他就从头顶放下席子,砍断藤条,解开席子,放鳄鱼出来。迪亚希怪说:
“高尼,走了这么长的路,我的腿都僵硬了。快把我放到水里吧!”
高尼抱着鳄鱼往河里走。水已没到他的膝盖了,他正想把鳄鱼放到水里,鳄鱼又说:
“再往前走,等水没到你的腰时,我才能游动。”
“再往前走,等水没到你胸口时,我才能游动。”
高尼又往前走,水没到他胸口了,鳄鱼又说:
“最好能让水没到你肩时再放下我。”
高尼又往前走,水已经没到他的肩头了,这时鳄鱼才说:
“现在好把我放下了。”
“妈呀!” 高尼叫道,“你这是干什么?让我回去!”
“我不能让你回去,高尼,因为我饿极了。”
“让我走!”
“我不能让你走。两天来,我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我太饿了。”
“那么迪亚希怪,请你告诉我,一个人对你有恩,你应该以恩报恩呢,还是恩将仇报?”
“应该恩将仇报。”
“你这种说法不对,你到全世界去问一问,有没有一个人赞同你这种说法。”
“怎么会没有呢?”
“那么我们去问几个人吧,看他们怎么说。”
“好,”鳄鱼说,“如果有三人赞同我的观点,我就要吃掉你。”
它的话刚落,一头很老很老的奶牛到河边来喝水。鳄鱼忙问道:
“奈格,你年纪这么大了,一定懂得许多的道理,请你告诉我们对于别人的恩德,应该用恩德去报答呢,还是用仇恨去报答?”
“应该用仇恨去报答。”老奶牛说。“像我吧,年轻的时候,身强力壮,每次从草地上回来,都能吃到麦皮、粟米和一大把食盐,我就给主人下很多很多牛奶。现在我老了,牛奶不多了,就没有一个人来关心我,我只得自己去找东西吃。所以我觉得,恩不必用恩报,而应该用仇报。”
老奶牛说完,就摇摆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走了。
“高尼,听到了吗?”鳄鱼问。
“我听到了,” 高尼说。
接着,一匹老马到河边喝水,鳄鱼马上问:
“珐丝,你是匹聪明的老马,请告诉我们,恩应该用恩报呢,还是应以仇报?”
“应以仇报。”老马说。“像我,年轻的时候很有力气,有三个马夫为我服务,每天早上和黄昏,我都能吃到甜滋滋的粟米。那时候,我驮着我的主人上战场,一下子抓了五百多俘虏。现在我老了,没人管我了,还常常用棍子打我,把我赶到荒野里去吃草。”
老马说完,喝了几口水就走了。
“高尼,你听到了吗?”鳄鱼说。“现在我已很饿,我要吃你了。”
“不行,” 高尼说,“你自己说过,要问三个人。如果第三个人也这么说,你才能吃我。”
“很好。” 鳄鱼同意了。
这时,一只兔子跑来了。鳄鱼忙叫道:
“勒克大叔,你也是上年纪的兔子了,请你来评评我俩哪个说得对。我说恩要以仇报,而这个小孩说恩要以恩报。你说我俩谁正确?”
兔子抖抖耳朵问:
“迪亚希怪,我的朋友,你会去问一个瞎子,要他告诉你棉花是不是白的,乌鸦是不是黑的吗?”
“当然不会,”鳄鱼说。
“你能告诉我这孩子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不能。”
“那么请你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听。我了解了全部情况后,才能回答你提的问题。”
“好。事情是这样的。这孩子在灌木丛里发现了我,把我卷进席子,用头顶到了这儿。现在我很饿了,就想拿他充饥。”
“这么小的孩子能把你顶到这儿?我不相信。”兔子说。
“是我把它顶来的,” 高尼说。
“你也来骗我,” 兔子说。
“他说的是真话,”鳄鱼说。
“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兔子说。“你俩都从水里上来吧!”
高尼和鳄鱼都上了岸。
“你怎能把这么大一条鳄鱼用头顶来呢,高尼?”
“我把它卷进席子,然后捆上藤条。”
“卷给我看看。”
鳄鱼躺在席子上,高尼把它卷进席子。
“你说还用藤条捆起来吗?”
“是的。”
“捆给我看。”
高尼在席筒外面捆上藤条。
“好,再顶到头上给我瞧瞧。”
孩子扛起席筒,顶到了头上。
“高尼,你的家是铁匠铺吗?”
“不,不是。”
“那么迪亚希怪是你的亲戚吗?是你的祖宗吗?”
“不! 不是。”
“那么,你把它顶回去! 请你们全家吃一顿鳄鱼肉。你的爸爸妈妈,你们家的亲戚朋友都会感谢你的。这就是对付这条忘恩负义的鳄鱼的最好办法。”
(楼飞甫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