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两个字实难受,何日方休。恩爱两个字儿,常挂在心头,谁肯轻丢。好歹两个字,管叫旁人猜不透,别要出口。相思两个字,叫俺害到何时候,无限的焦愁。牵连两个字儿,难舍难丢,常在心头。佳期两个字,不知成就不成就,前世无修。团圆两个字,问你能够不能够,莫要瞎胡诌。
这支小曲写的是一个苦恋中女子在自己并不顺利而且成败难定的爱情生活中的复杂感情。这种感情有悲有喜,有苦有甜,有犹疑,有期盼,内容不同,滋味种种。要把这些思想感情,在同一时间里,在简短的话语中一古脑儿说出来,实在是件难事。可这个女子抓住了能准确概括这种种感情的词语,分别把它们概括为两个字,然后连同自己的各种思想感受,一一列举出来,把复杂感受说清楚了,说透彻了。这种构思、表现的方式很巧妙,也很简洁。
在一个难得的同恋人相聚的时刻,这女子急切地倾述自己的心怀。她先诉说自己因爱情不顺利处境孤苦而时时感到凄凉。这种情感已使她感到难于承受,“何日方休”的悲叹,说明这凄凉已折磨她许久,而且还可能长久地延续。在这来日已久,断绝无时的凄凉中,是什么支持着她痛苦的生命呢?那就是对 “恩爱”的追求。她又倾诉: “恩爱两个字儿,常挂在心头,谁肯轻丢。”在她同恋人不多的相聚时刻里,她体味到恩爱的幸福,心中总是向往着,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肯丢弃,这是她心中的一点甘甜。她的爱情有长久的凄凉,也有短暂的欢乐,希望与失望交织着,想起来让人忧虑。但她要追求下去,就不能让别人看到其中的“危机”。她感受到,自己的爱情,是不能说清的,所以: “好歹两个字,管叫旁人猜不透,别要出口。”这实际上是一种极大的悲哀,能迷惑别人,不能迷惑自己,当她决定要对别人有所隐瞒的时候,她心中的痛苦当然是很深的。那么,对这并不顺利的爱情她为什么不放开呢?因为她苦苦地恋着那个男子,为他害着相思。对此,他的感受是: “相思两个字,叫俺害到何时候,无限的焦愁。”这再一次表现了她爱情中的痛苦。而这痛苦又是不知何时才能了结的,是无限的。青春有时,要倍加珍惜,可这位女子却在一种很可能是没有结局的相思中苦苦熬煎,她为什么要如此?这就是她心中还有另一种体验:“牵连两个字儿,难舍难丢,常在心头。”她是一个钟情而执著的女子,不管事情怎样无望,那个人却时时牵连着她的心,无论如何也丢不下。这份爱情她得不到又放不开,这给她的折磨无疑是更加难忍的。以上诉说的是她对自己爱情的感受,是她心中的苦与甜,那痛苦中有一丝甜蜜,那甜蜜中又包含着极深的痛苦。现在她面对着自己的恋人,她多么希望这一切能早一天结束,让他们琴瑟和谐。于是,她不禁沉吟到: “佳期两个字,不知成就不成就,前世无修。”佳期指婚期,也泛指欢聚的日子,这里应指后者。她盼望能有时机同恋人幽会,可自己又觉得那希望太少,自认 “前世无修”,没有那样的幸运。这暂且不能,也可作罢,可自己的婚事到底能否有个结果呢?这时,她禁不住直问恋人:“团圆两个字,问你能够不能够,莫要瞎胡诌。”看来,在这桩婚事中,女子是处于依附的地位,希望全在男子身上,因而她直言:“问你能够不能够。”而这位男子当是不止一次地应允过她,而结果却是落空,所以这次她希望弄清实情,请求他不要“瞎胡诌”。看来,这位很可能是一个有姿色而无地位的微贱女子,她的佳期,由自己的“前世无修”而难得到来,她的团圆日因恋人的喜欢胡诌而不知是有是无。她经历着的是怎样的一种爱情呢?对佳期和团圆的盼望是这女子生活中的一线光明。是她能够承受前面所谈的相思苦痛的精神支柱。可实际上,这企盼中又有几分是可以指望的呢?她的希望是渺茫的,命运也将是悲惨的。
这支曲子抒写的是带有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它准确地刻画了主人公在一种有望而又无望,难求而又难丢的复杂爱情中的复杂心理。曲子的形式同其他民间情歌有相类之处,又有独自的特点。相同的是,它运用了那种重叠,复唱的形式,形成回环往复的抒情结构,表达了女子缠绵的情思。不同的是,它的文句不仅通俗而且很新颖,曲中把女子的思想情感概括为“凄凉两个字”、“恩爱两个字”、“佳期两个字”等等,一语道着,说得清楚明白,读来也很新鲜、警人,表现了群众语言朴素而又生动的艺术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