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 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就死在黄泉也,也做不得分离鬼。
获得纯真热烈的爱情和自由,能同自己最心爱的人形影不离,白首偕老,是千百年来人们的美好愿望。在封建社会里,邪恶势力为了维护其反动统治,总是随时都在破坏这种美好的愿望,千方百计地阻挠它,不让它成为现实。对此,人民是梃身而起,以最大的魄力和勇气与之抗争的。《分离》就是这样的一篇誓言,一曲战歌。
一起首,这首民歌就以排比句式,连出三个假设,三个比喻势不可当!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天地不能颠倒;东就是东,西就是西,东西岂能错位?在封建社会里等级极为森严,官就是官,吏就是吏,官吏也不容倒置。这三个假设性比喻实际上都不可能成立,因而说明他们决无分离的可能。或者可以这样说,如果社会硬是要逼着他们分离了,那么社会就是发生了像天做了地,东做了西,官做了吏一样的大错乱!这三句充分表现了少女的刚毅性格、坚定意志和不屈精神。
这种绝不可能的分离,并不是一厢情愿的死缠硬磨,而是以相互间深深的倾慕爱恋为前提的。“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是明证。这种你离不得我,我离不得你,是挚情的交融,是热血的合流,是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的。正因为如此,少女喊出了心灵中的最强音:“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活着,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死了,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们同在。权势无畏,鬼神不惧,充分地表现了坚强的斗争意志:为了捍卫爱情、自由和幸福,他们不怕任何苦难折磨,不怕任何威压逼迫,矢志不渝,生死与共。
民歌是继承的,古今是相通的。读着这首 《分离》,无论是它表达的生死不悔的爱情、坚贞不挠的抗争精神,还是它那大胆丰富的想象和所运用的比喻、夸张等表现手法,都使我们自然而然地想起汉代乐府民歌中的那首著名的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首诗,连举五件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以此说明他们爱情的无可更改。敦煌曲子词中有一首 《菩萨蛮》,同它也极为相似: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这首词竟连用了六个大胆的假设,六个奇妙的比喻。比较一下,这三首诗歌都来自民间,前后相距千余年,竟有如此惊人的相似,实在不能不令我们惊叹!我们的先民们在同大自然作斗争的过程,在社会实践生活中,发现了许多自然、社会规律和许多不可更改的自然、社会现象。当他们以歌言志时,便不约而同地用永恒的自然或社会现象来表达他们永恒的情感、不渝的追求。这种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巧妙结合,充分显示了人民的伟大而独特的创造力。
同汉代的《上邪》和敦煌曲子词《菩萨蛮》一样,《分离》不仅突出地表现了劳动人民挣脱封建礼教束缚,要求婚姻自主,企盼自由结合的强烈愿望,而且也表现了新兴市民阶层的思想感情,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也同《上邪》成为汉代的名篇,《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成为唐代诗坛瑰宝一样,《分离》以它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无可争议地成为明代民歌的代表作,民间文学百花园中的一枝奇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