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池上新荷行花出。珠弹近追黄雀年,玉襁初��青春日。
二十二。专为英侠交豪贵。箜篌筚篥杨柳花,青丝玉镫浮云骑。
三十三。武略文章陌上谈。十月角弓鸣塞北,五花骏马猎城南。
四十四。草木山川动杀气。风光渐渐不依依,物色那堪太憔悴。
五十五。前王后帝何堪数。寂寂春光愁不明,凛凛寒风来入户。
六十六。日月迅走如奔蝮。鬓边白发竟相催,手中拄杖仍嫌曲。
七十七。举头斜望西山日。皇王纵有金马迎,伛偻那堪玉堂出。
八十八。筋疲力尽如枯札。毡褥从君坐万重,还如独卧寒江雪。
九十九。临崖垂藤挂枯柳。百年之事俄尔间,金玉满堂非我有。
一百终。坟前几树凌霜松。千秋不见蛾眉态,万岁空留狐兔踪。
本组辞曲又题 《叹百岁诗》,以表示与前文 《百岁篇》形式上的区别。
从内容来看,本组辞曲所描写的是一位贵族男子的人生旅程。“一十一”一首写童年时代的快乐。“一十一”本是一到十岁之意,后面的“一”字是对前面 “一”字的重复,为顺口出韵而用,非有实义,以下的 “二十二”“九十九”等与此相同。本首大意是:十岁前的小孩儿天真烂漫,非常可爱,就好像池塘中新出水的荷花一样充满生机。他的襁褓在春天中拿出去晾晒。几年后他已经是个拿着弹弓到处追着打黄雀的儿童了。
“二十二”写其豪侠风流的气质。他专为英雄侠义之举。交往那些豪门贵族的子弟。他们共同欣赏箜篌筚篥所演奏的《杨柳春》乐曲,骑坐着青丝玉镫的宝马良驹。本诗极力渲染其豪迈仗义的性格,与王维《少年行四首》(之一)中之少年那种“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精神气质相通,弥漫着盛唐色彩。
“三十三”写他已到了成熟的年龄,精通“武略文章”,随处高谈阔论。十月孟冬,到塞北去打猎,他骑着五花骏马在城南驰骋于猎场之中,角弓齐鸣,英姿飒爽。后两句是互文见义,即十月里骑着五花骏马到处行围打猎,或至塞北,或到城南。“塞北”“城南”均为泛指,不必拘泥。
“四十四”纯用自然界物候节令的变迁暗喻人寿之推移,是比兴手法。俗语云:“人过三十天过午”,意谓人过了三十岁就像一日之中过了正午一样,就要走下坡路了。“四十四”表现的正是三十到四十这段人生旅途,已现衰颓之端倪。大意是说,人到四十,就好像山川原野遭到秋风的吹拂那样,一切景色都不再旖旎可人了,天地间的物象皆呈现出衰退憔悴的征兆。
“五十五”进一步表现衰颓的程度。大意是:人到五十,前后已经历了几个朝代,饱经世事。即使是在明媚的春天中也会感寂寞无聊,总感到有寒风吹进屋里,心中发冷。此首主要表现诗中人物对外界事物的主观感受,借以表现其年龄特征。
“六十六”一首主要采用直接描述人之外形变化的手法,变换一个角度来表现年龄特征。一到六十岁,就感到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就是一年,两鬓边的白发也在催人衰老,手中拄着拐杖还嫌弯曲不够长。因为走路已全靠借助拐棍的力量了。
以下四首意义联贯而下,一并释之。大意说:“七十七”,好像西山将落的太阳一样,不会有多少时间了。即使皇帝派金马安车来接,可弯曲个身子又怎能前去呢?“八十八”,筋疲力尽好像枯木一样,即使铺多少层毛毡锦被坐着,也好像卧在冰雪之中一样毫无温暖的气息。“九十九”,好像悬崖峭壁上倒挂着一棵干枯的古柳,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感到人生百年仿佛是瞬间的事一样。此时即使金玉满堂,也不再属于自己了。因为自己丝毫也不能享受。“一百终”,只在荒原中拱起一个坟茔,坟前有几棵凌雪的苍松,永远也看不到一个美女的倩影,只有野狐山兔,来来往往,出没其中。
从全套曲辞来看,所写的无疑是个贵族男子。从“五十五”以下各首表现的内容来看,当是一位皇室贵胄或秉政受宠之重臣。否则,怎会有“皇王纵有金马迎”的待遇呢? 或谓后半所写为帝王生活,似不确。如是帝王,“皇王纵有金马迎”一句反而费解,而且 “一百终”所写的坟墓景象亦绝非是帝王之陵寝。另外,这是描述人生经历的组诗,只能取大的类型,不能具体指哪一种职务之人。由此可见,前后十首,总写一贵族男子从生到死的全过程。“四十四”转衰,逐层渲染描状人生之悲哀凄苦,以突出人生苦海无边,只有皈依佛门方能脱离苦海这一主题。贵族尚且如此,贫民岂不更苦?劝谕人生向往佛门的意义甚为明显。
本组辞曲艺术上也很成熟,语言精练老道,形象较为鲜明。笔法错综有致,或用比喻抒情,或写主观感受,或状外部形态,均为表现各阶段的年龄心理特征服务,富有变化而又和谐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