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孙少述1.一字正之,与王荆公交最厚。故荆公别少述诗云:“应须 2一曲千回首,西去论心3有几人?”又云:“子今此去来何 时?后有不可谁予规4?”其相与5如此。
及荆公当国6.数年不复相闻,人谓二公之交遂暌7.故 东坡诗云:“蒋济谓能来阮籍8.薛宣真欲吏朱云9?”刘舍 人贡父10诗云:“不负兴公11《遂初赋》,更传中散 12《绝交书》。”然少述初13不以为意也。
及荆公再罢相,归14过高沙,少述适15在焉,亟往造之16.少述出见,惟相劳苦 17.及吊元泽18之丧,两公皆自忘19其穷达。遂留荆公,置酒共饭,剧20 谈经学,抵暮21乃散。荆公曰:“退即解舟22.无由 23再见。”少述曰:“如此,更不去奉谢24矣。”然惘惘各有惜别之色 。人然后知两公之未易测也25.
选自《老学庵笔记》
注释
1.孙少述:人名,北宋神宗时人。
2.应须:该是。
3.论心:谈心。
4.规:规劝。
5.相与:结交友情。
6.荆公当国:指从熙宁二年至熙宁九年,宋神宗用王安石为宰相,推 行新法。期间遭到司马光等人的强烈反对。王安石曾二次罢相,后终于退居南 京。
7.暌:中断。
8.“蒋济”句:是说蒋济觉得阮籍会听他的话,但是阮籍并没有听。
9.“薛宣”句:此句意薛宣其实也并不想让朱云做相吏。
10.刘舍人贡父:即刘攽,北宋神宗时期人,曾与司马光一起激烈反对 王安石变法。
11.兴公:就是晋人孙绰,曾作《遂初赋》,表明了其寄情山水,不想为官的愿望 。
12.中散:即中散大夫,这里指嵇康。嵇康原与山涛是好友,但嵇康后来发现,山 涛的兴趣在仕途上,遂作《与山巨源绝交书》。
13.初:当初。
14.归:回到,归来。
15.适:恰好。
16.亟往造之:意为赶快前往探望。
17.惟相劳苦:此句意为两人见面,只是相互慰劳,不谈政见。
18.元泽:王雱,王安石之子。
19.自忘:两人将自己本身都已经忘了。自,自己。
20.剧:痛快地。
21.抵暮:到了晚上。
22.解舟:驾船离去。
23.无由:没有缘由。
24.奉谢:指送别。
25.人然后句:此句意为人们这才知道两人的交情不是好预测的。
释义
孙少述,字正之,和王安石交往频繁,关系最好,所以王安石在离别孙少述时做 诗说:“应须一曲千回首,西去论心有几人?”又道:“子今此去来何时? 后有不可 谁予规?”他们的交往就是这样。
到了王安石做官当丞相时,好几年没有再听到相互的消息了,人们传说两个人 的交往中断了,所以苏东坡做诗说:蒋济自认为能征召阮籍,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大的 情面;薛宣并不是真想让朱云做相吏。刘攽也有诗说:孙少述没有违背不做官的初 衷,孙少述表示对王安石绝交。然而孙少述不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
到了王安石辞去丞相职务,归隐到高沙,孙少述正在那里。王安石赶快到那里 去拜访他。孙少述出来迎接,两个人只互相慰问,不涉及政见。他们又共同伤悼了 安石之子元泽之丧。两个人都忘记了政治上的得失。于是少述挽留王安石,摆酒一 起吃饭,畅快地谈论儒家经典的学问,一直到晚上才散去。王安石说:“隐退之后驾 船远去,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孙少述说:“既然这样,便不再专程为你送别了。” 然而两个人都惆怅失意,各自有依依惜别的神色。人们这才知道很难知道他们两人 交往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