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栏杆做一梦,
梦见情人转回了程。
慌的奴,无限的殷勤将他迎;
叙离情,红绫被内鸾交凤。
有一个大胆狸猫,抓倒玉瓶,
噹啷啷的一声响,惊醒奴家的南柯梦。
一把手抓住了,花狸虎,
虎狸花,那尾巴尖上那第三十三根毛。
不还我的情人,还我的梦;
你若是不还我的梦来要你的命!
——清·华广生辑《白雪遗音·马头调》
本篇以狸猫惊醒与情郎团聚的美梦,把思念情人的心态写得极为活泼有趣。
鸾(luan銮)凤,指鸾鸟和凤凰,常用以比喻夫妇。丈夫外出未归,引起了妻子的思念之情。她的身体倚着栏杆,眼睛望着远方,盼望着她的情人归来。由于倚靠在栏杆边盼望得过久,她实在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梦见情人转回了程”。这使她该是多么高兴啊!她慌张地以殷勤的招待,欢迎丈夫的归来。夫妇一起睡在红绸被子里,畅叙离别之情,寻欢作爱。
正在夫妇团聚的美梦做得香甜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大胆狸猫,抓倒玉瓶,噹啷啷的一声响,惊醒奴家的南柯梦。”南柯梦,唐代李公佐的《南柯记》传奇,叙述淳于棼梦到槐安国,娶了公主,当了南柯太守,享尽荣华富贵。梦醒后,发现所谓槐安国,原是庭前槐树下的一个蚁穴。后因指虚幻的美梦为“南柯梦”。
妙在美梦被狸猫惊醒之后,她不是感到大失所望,灰心丧气,而是依然积极进取,以梦幻中的夫妇团圆聊胜于现实生活中的夫妇不得团圆,而把气恼发泄在狸猫身上。她一把抓住狸猫“那尾巴尖上那第三十三根毛”,要狸猫“不还我的情人,还我的梦;你若是不还我的梦来要你的命!”
奥地利的著名心理学家、现代精神分析学派的创立者弗洛伊德说:“凡懂得人类心理的人都知道,要一个人放弃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快乐,比什么事情都更困难。事实上,我们从来不可能丢弃任何一件事情,只不过是把一件事转换成另一件事罢了。表面上看来抛弃了,其实是形成了一种替换物或代用品。”(见《创作家与白日梦》)这首民歌所写的便生动地反映了人类共有的这个心理规律。她盼望情人的归来,是为了不放弃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夫妇团聚的快乐;在实际生活中实现不了这个快乐,她就代之以到梦境中去实现;梦被狸猫惊醒了,她就要狸猫或“还我的情人”,或“还我的梦”。这里表现形态虽然有三种,但追求与情人团聚的心理则同一,并且正因为通过上述三种不同的表现形态,而把她那迫切追求与情人团聚的心情写得真是强烈而生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