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
原文:
孙和字子孝,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好学下士,甚见称述,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颍、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徒相危害。岂有福哉?”遂两释之,使之从厚。和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奔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和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论以矫之。于是中庶子韦瞻退而论奏。和以示宾客。时蔡颖好弈,直事在署者敩①焉,故以此讽之。
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鲁王霸觎滋甚,陆逊、吾粲、顾谭等数陈嫡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扬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粲遂下狱诛,谭徒交州,权沈吟者历年,后遂幽闭和。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请和。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敇据、晃等无事忩忩②。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权大怒,族诛正、象,竟徙和于故郫,群司坐谏诛放者数十,众成冤之。大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
(选自《三国志·吴书·孙和传》有删节)
【注释】
①敩:xiào,效仿xué;古同“学”,学习。②忩:cōng cōng,纷争。
译文:
孙和,字子孝,是孙虑的弟弟。他小时候因为母亲王夫人受孙权的宠爱而被孙权所喜爱,十四岁时,就安排他为宫廷侍卫,让中书令阚泽教他学习经传典籍六艺。他爱好学习,礼贤下士,颇为人们所赞誉。
赤乌五年(242),被册立为太子,当时十九岁。阚泽任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颖、张纯、封亻甫、严维等都是他的陪侍随从。当时司法官员多用条例律书来问罪,孙和认为奸猾狂妄之徒,将利用讼事掺杂个人私情,从而产生为祸作歹的念头,此风不可助长,上表表示应当杜绝。又都督刘宝状告中庶子丁晏,丁晏也状告刘宝,孙和对丁晏说:“文武官员称职主事,能有几人?因有矛盾就相互翻脸攻击,都企图坑害对方,这怎么会有福运呢?”于是他对双方进行劝释调解,使他们相互交往厚待。他常说当世的才学之士应探研讲习学问,操演熟习武功,以胜任当世事务,而只知交游下棋以妨碍事业,不是进取的态度。后来群臣出席他的宴会,言谈中说到下棋,孙和认为此玩艺只能妨碍事务浪费时光而毫无用处,耗劳精神费尽思虑而一无所获,不是可用来增进德行致力功业,积累功绩的行为。而且有志之士爱惜光阴珍惜精力,君子的最大愿望是功德崇高如山行为光明耀世,以不能列入此种等级为耻。天地之长久,而人处天地之间,有如白驹过隙,年龄很快衰老,青春一去不返。举凡人生所忧者,就在于人的欲望所不能杜绝的那些东西,如果真能杜绝无益的欲念来遵循道义的路径,抛弃不必要的事情以培植功业的根基,对于人的名声品行,难道不是良好之事吗?当然,人的欲望不能没有戏嬉娱乐,而戏嬉娱乐的爱好,也在于饮宴书琴骑射等方面,何必非得下棋不可,然后才感到快乐呢?于是命令陪坐者中的八个人,各自写出评判下棋行为的论文以矫正时弊,于是中庶子韦日翟回家后写了一篇论文奏上,孙和将文章出示给宾客传阅。其时蔡颖喜欢下棋,在他官署中任职者不少人都跟着他学,故此孙和用这个方法规劝他。
在这以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了矛盾。孙权曾大病卧床,孙和到太庙祭祀,孙和的妃子的叔父张休的住所离太庙很近,就邀孙和到他家逛逛。全公主派人跟随监视,借机向孙权进谗说太子不在太庙里,而专往妃子家去谋划事情,又说王夫人看到皇上病重,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孙权因此发怒,王夫人犹豫而死,而孙和所受宠信日益减损,害怕自己被废除。鲁王孙霸图谋太子之位的欲望更为强烈,陆逊、吾粲、顾谭等多次向孙权陈述区分和明定嫡庶的道义,指出按理太子之位不能被剥夺,全寄、杨竺是鲁王孙霸的党羽,他们天天在孙权面前谗毁。吾粲终于被关进监狱处死,顾谭被流放交州,孙权犹豫了好几年,后来终于将孙和软禁,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领众多将吏头上抹泥,将自己捆绑起来,接连几天到宫门外为孙和求情。孙权登上白爵观望,非常反感这种行径,斥责朱据屈晃等是无理取闹。孙权打算废除孙和,册立孙亮为太子,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引述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以致晋国大乱的史实进行劝谏,孙权大怒,将陈正,陈象满门抄斩,最后将孙河流放到故鄣,群臣中因劝谏而被诛杀流放的多达几十人。人们都为他们感到冤屈。太和二年正月,封孙和为南阳王,派他去了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