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班超字仲升,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辨,而涉猎书传。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候,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颌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十六年奉车都慰窦固出击包奴以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遣与从事郭询俱使西域。建初三年,超率疏勒、康居、于阗、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超欲因此叵平诸国,乃上疏请兵。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上疏愿奋身佐超。五年,遂以为假司马,将驰刑及义从千人就超。明年,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将兵八百谐超,超因发疏勒、于闻兵击莎车。莎车阴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积半岁,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是时,月氏新与康居婚,相亲,超乃使使多赍锦帛遗月氏王,令晓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罢兵,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于超。超自以久在绝域,年老思土。十二年,上疏曰:“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间,况于远处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蛮夷之俗,畏壮侮老。臣超犬马齿歼,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弃捐。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谨遣子勇随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书奏,帝感其言,及征超还。
(节选自《后汉书·班梁列传》,有删减)
译文:
班超字仲升,是徐县县令班彪的小儿子。他为人有大志向,不拘小节。可是他孝顺恭谨,居家操持勤苦,不以劳苦受辱为耻。他很有口才,广阅书传。永平五年,他的哥班固被征召任校书郎,班超和他的母亲一同到洛阳。他家里很贫困,常为官家雇用抄书,以其所得来供养母亲。因此长时间工作劳苦,曾放下工作投笔叹道:“大丈夫没有其他壮志大略,还应该效法傅介子、张骞,立功于异域来取得封候,怎么能长久从事笔砚的工作呢?”身边的人们都取笑他。班超说:“小子们怎 么知道壮士的志气呢?”后来,他到相术师那里去看相,看相的说:“贵人,其他诸位是布衣罢了,而你将来必定封侯万里之外。”班超询问他的形状,看相的说:“你下巴如燕,颈脖如虎,飞翔食肉,这是万里侯的相貌啊。
永平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起用班超做假司马,让他率领一支军队攻击伊吾,在蒲类海作战,斩了敌人很多首级回来。窦固认为班超很有才能,派遣他跟从郭恂一道出使西域。建初三年,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的军队一万人,进攻姑墨石城,攻破了城池。班超想乘胜平定诸国,于是上书给皇帝请求增兵。奏章送上后,皇帝知道可以成功,商议想要给班超兵马。平陵人徐于向来与班超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上书给皇帝愿意竭力帮助班超。建初五年,朝廷就任命徐于为假司马,率领解除徒刑的人和自愿随行的一千人投向班超。第二年,朝廷又派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率领军队八百人到班超驻地,班超便发动疏勒、
于阗的军队攻击莎车。莎车暗地派人到疏勒王忠那里,用重利引诱(贿赂)他,疏勒王忠便反叛班超,听从莎车的指使,西保乌即城。班超就另立疏勒的府丞成大为疏勒王,调动全部没有反叛的军队来攻打疏勒王忠。过了半年,康居派遣精兵援救疏勒王忠,班超攻打不下。这时候,月氏刚与康居通婚,互相亲善,班超就派遣使者赠送很多锦帛给月氏王(赍:送物给人),让他劝诚(明白告诫)康居王。康居王便罢兵,逮捕了疏勒王忠,把他送回疏勒。乌即城便向班超投降了。
班超自觉久居偏远的异地,年老思念故土。永元十二年,上书朝廷说:“我听说,姜太公封于齐国,五世而归葬于周。狐狸临死的时候,头总朝着它出生的土丘,代地的马南来以后依恋北风。周和齐同在中原,相距不过千里,何况我远居绝域,小臣怎能没有依恋北风、头向故土的思念呢(‘依风’、‘首丘’的思念) ?蛮夷的风俗,畏惧壮年人,欺侮老年人。我班超如狗马衰老齿尽(意谓已到老年),常恐年老体衰,忽然死去,孤独的灵魂被抛弃。我不敢奢望回到酒泉郡,只愿活着进入玉门关。我老而多病,身体衰弱,冒死上言,谨派遣我的儿子班勇随带进贡的物品入塞。趁我活着的时候,让班勇回来看一看中原。”奏章送上去了,皇帝被他的语言所感动,便把班超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