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孔奂,字休文,会稽山阴人也。奂数岁而孤,为叔父虔孙所养。好学,善属文,经史百家,莫不通涉。
州举秀才,射策高第。入为尚书仓部郎中,迁仪曹侍郎。时左民郎沈炯为飞书所谤,将陷重辟,事连台阁,人怀忧惧,奂廷议理之,竟得明白。丹阳尹何敬容以奂刚正,请补功曹史。
会侯景之乱,京城陷,朝士并被拘絷,或荐奂于贼帅侯子鉴,子鉴命脱桎梏,厚遇之,令掌书记。时景军悉恣其凶威子鉴景之腹心委任又重朝士见者莫不卑俯屈折奂独敖然自若无所下。或谏奂曰:“当今乱世,人思苟免,獯羯无知,岂可抗之以义?”奂曰:“吾性命有在,虽未能死,岂可取媚凶丑,以求全乎?”时贼徒剥掠子女,拘逼士庶,奂每保持之,得全济者甚众。
高祖受禅。永定二年,除晋陵太守。奂清白自守,妻子并不之官,唯以单舱临郡,所得秩俸,随即分赡孤寡。曲阿富人殷绮,见奂居处素俭,乃饷衣一袭,毡被一具。奂曰:“太守身居美禄,何为不能办此,但民有未周,不容独享温饱耳。”
初,世祖在吴中,闻奂善政,及践祚,征为御史中丞,领杨州大中正。奂性刚直,善持理,多所纠劾,朝廷甚敬惮之。深达治体,每所敷奏.上未尝不称善,百司滞事,皆付奂决之。时世祖不豫,台阁众事,并令仆射到仲举共奂决之。
性耿介,绝请托,虽储副之尊,公侯之重,溺情相及,终不为屈。后主实在东宫,欲以江总为太子詹事。高宗将许之,奂乃奏曰:“江总文华之人,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如臣愚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帝曰:“即如卿言,谁当居此?”后主时亦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可居太子詹事。”奂又奏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为太子詹事,前代不疑。”后主固争之,帝卒以总为詹事,由是忤旨。其梗正如此。
至德元年卒,时年七十。
(节录自《陈书•孔奂传》)
译文:
孔奂,字休文,是会稽郡山阴县人。孔奂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被叔父虔孙收养,很好学,善于写文章,经史及诸子百家的著作,没有未通读过的。
州里荐举孔奂为秀才,参加射策考试,成绩优异。后进入朝廷为尚书仓部郎中,转任仪曹侍郎。当时左尚书沈炯被匿名信所诽谤,将要判重刑,事情牵连到朝廷中枢机关,人人都心怀忧惧,孔奂在朝廷上发表议论辫审这件事,最后终于弄清楚了。丹阳尹何敬容因为孔奂刚直不阿,请求补孔奂为功曹史。
时值侯景之乱,京城被攻陷后,朝中官员都被拘禁,有人向贼帅侯子鉴推荐孔奂,侯子鉴命令把孔奂的脚镣手铐去掉,给他好待遇,命他主管文书工作。当时侯景的士兵都放荡不羁,凶威四溢,侯子鉴是侯景的心腹,又身居高职,朝中官员看见他,都卑躬屈膝,只有孔奂傲慢自如,毫不屈服。有人劝说孔奂道:“现在是乱世,人人都想苟且偷生,免于灾祸,这些异族之徒全不懂得道理,您又怎能以节义来抗拒他们?”孔奂说:“我的生命存在,即使不能为大义而死.但又怎么可以献媚讨好凶恶不善之人,以求得保全自己?”当时贼寇剥削掠夺男人和女子,拘押逼迫士族和平民,孔奂常常保护他们,得以保全而度过危难的人很多。
高祖受禅即位后。永定二年,校为晋陵太守。孔奂清白自守,妻子儿女都不赴任所,唯自己一人乘单船到达郡治所在地,所得的官俸,随即分给赡养孤寡之人。曲阿富人殷绮,见孔奂住所朴素俭约,便送给他一套衣服,一床毡被。孔奂说:“太守有优厚的俸禄,怎么会不能置办这些东西,只是老百姓还有周济不到的,不允许我独自享受温饱罢了。”
当初,世祖在吴中,听说孔奂能妥善地处理政务,等到继承帝位后,征召他为御史中丞,兼领扬州大中正。孔奂性格刚直,善于推理,多次弹劾官吏的过失罪责,朝廷官员对他是很敬怕。孔奂深晓治国的纲领要旨,每次陈述上奏,皇上没有一次不称好的,朝廷百司积压或难解决的事,都托请孔奂决断。这时候世祖患病,朝廷的很多事,都委托仆射仲举同孔奂一起决定。
世祖驾崩后,高宗即位。孔奂在职任上清廉俭朴,对不当之处进行了很多改正,高宗对此很赞赏。
孔奂性格很耿直,对私相瞩托之事一概回绝,即使尊贵如太子,重臣如公候,对他感情相加,也不为此屈服。后主在东宫时,想任江总为太子詹事。高宗想答应他,孔奂便上奏章说:“江总是文笔华丽之人,现今皇太子文笔不错,不用再从江总学习,以臣之拙见,应选择厚道之人,来辅佐太子。”高宗又说:“按照你说的,谁居此位最合适?”孔奂说:“都官尚书王廓,品德高尚,性情敦厚机敏,可以担当此任。”后主当时也在场,就说:“王廓是王泰之子,不可任太子詹事。”孔奂又说:“宋朝范晔是范泰之子,也任太子詹事,前代没疑义。”后主仍固执己见,高宗最后还是任江总为太子詹事,因此忤逆了皇上。孔奂耿直如此。
至德元年去世,当时七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