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彝 ,字庆宾,北魏清河东武城人。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高祖初,袭祖侯爵。彝少而豪放,出入殿庭,步眄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僚督责之,令其修悔,而犹无悛改。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自平城达家,千里徒步,不乘车马,颜貌毁瘠,当世称之。世宗亲政,罢六辅,彝与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出京奔走,诏书切责之。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于是出入直卫,方伯威仪,赫然可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牧。
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民庶爱仰之。为国造佛寺名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时陈留公主寡居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谮彝于世宗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二年二月,羽林虎贲几将千人,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之中。及得尸骸,不复可识。仲瑀伤重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若从其请,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史臣曰:张彝风力謇謇,有王臣之气,然遭随有命,俱婴世祸,悲哉! (节选自《魏书•张彝传》)
译文: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张彝性格坚强,有风骨气节,博览经典史书,高祖初年,继承了祖父的侯爵。张彝虽然年少,却性情豪放。出入宫庭昂首阔步,无所顾忌。文明太后喜欢恭敬谨慎的臣僚,每次会见他都是这样,便召集百官,当面斥责他,让他悔过改正,而他毫无悔改的表示。后来跟随孝文帝南征,因母亲去世解除官职。他守丧超过礼节的规定,送葬从平城到家乡一千多里路,他完全步行,不乘坐车马。累得容貌消瘦憔悴,被人们所称道。宣武帝亲理朝政,罢除六辅的官员,张彝与尚书邢峦听说对官吏处分不按正常制度,(心中畏惧而)出京逃走,朝廷下诏严厉地斥责他们。张彝平时崇尚典范,喜欢考察旧的制度和事例。到陇右任职后,更加认真探讨演习,于是官府的各种规矩,长官的仪仗,都赫然可观。羌、夏等少数民族都因为害怕他的威猛严整而表示服从。所辖之地安静无事,他被人们称赞为良吏。
张彝治理陇右,有很多创建,树立新风,革掉旧俗,受到官民的爱戴敬仰。在那里为国家建造了一座名叫兴皇的寺院,所有犯罪的囚徒,根据罪行的轻重,罚他们到寺院工地上干活,不再让他们受皮鞭棍棒等刑具的拷打。这时,陈留公主正在守寡,张彝想娶她,公主也表示同意。仆射高肇也想与公主结婚,公主却不愿意。高肇十分恼怒地在世宗面前说他的坏话。他的第二子仲瑀给朝廷呈上奏章,要求另外订立选拔官员的标准,将军人们排斥在外,不把他们列入高贵的等级。因此,军人们议论纷纷,叫喊辱骂,不绝于路。又在大街上张贴告示,约定时间聚集在一起,要杀死他的全家。张彝毫无畏惧躲避的意思,与他的儿子照样安住在家。神龟二年二月,羽林武贲带领数千人,用木棍、石头为兵器,直冲到他的家里,将他拉到堂下,用力捶打。始均又回来救援他的父亲,向行凶的军人们下跪求饶,请求保留父亲的性命。羽林军人等就殴打他,并将他活活投入到大火中,等到找到他的尸骸,不能再看清面貌。仲瑀受到重伤逃跑才免于一死。张彝只剩下一口气,沙门寺与他家是近邻,用轿将他抬到庙中。看到和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惋惜和惊异的。张彝死后,灵太后说:“张彝多次请求到冀州任职,我想要任用他,有人违背了我的心意。若果听从了他的请求,或许不至于这样,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史臣说:张彝风骨耿直,有大臣的气度,然而遭遇随命运安排,都受到当时的灾祸,悲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