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①张君名彻,字某,以进士累官至范阳府①监察御史。长庆元年,今牛宰相为御史中丞,奏君名迹中御史选,诏即以为御史。其府惜不敢留,遣之,而密奏:“幽州将父子继续,不廷选且久,今新收,臣又始至孤怯,须强佐乃济。”发半道,有诏以君还之,仍迁殿中侍御史,加赐朱衣银鱼。
②至数日,军乱,怨其府从事,尽杀之,而囚其帅。且相约:张御史长者,毋侮辱轹蹙②我事,毋庸杀。置之帅所。居月余,闻有中贵人自京师至,君谓其帅:“公无负此土人,上使至,可因请见自辨,幸得脱免归。”即推门求出。守者以告其魁,魁与其徒皆骇,曰:“必张御史。张御史忠义,必为其帅告此,余人不如迁之别馆。”即与众出君。君出门,骂众曰:“汝何敢反!前日吴元济斩东市,昨日李师道斩于军中,同恶者父母妻子皆屠死,肉喂狗鼠鸱鸦。汝何敢反!汝何敢反!”行且骂。众畏恶其言,不忍闻,且虞生变,即击君以死。君抵死口不绝骂,众皆曰:“义士义士!“”或收收瘗之以俟。
③事闻,天子壮之,赠给事中。其友侯云长佐郓使,请于其帅马仆射,为之选于军中,得故与君相知张恭、李元实者,使以币请之范阳,范阳人义而归之。以闻,诏所在给船舆,传归其家,赐钱物以葬。 (节选自韩愈《故幽州节度判官赠给事中清河张君墓志铭》)
【注释】①范阳府:即幽州节度使府。 ②轹蹙:欺凌。
译文:
张君名彻,字某,以进士多次升迁至监察御史兼范阳府判官.长庆元年,今天的牛僧孺宰相当时任御史中丞,将张彻的名字事迹上奏,被选为合格的监察御史,皇帝降诏就让他出任监察御史.幽州节度使张弘靖舍不得放他,但又不敢违抗皇帝命令而私自留下他,于是就送他走,而同时秘密向朝廷奏报:“幽州的将领们父子相承,不听从朝廷选派已经很久了,如今刚刚归顺朝廷,而我又刚任节度使,感到孤单怯弱,必须有强有力的助手才能成事.”张彻行至半路,又有诏令让他返回幽州,仍升为殿中侍御史,加赐朱衣银鱼袋.
回到幽州没有几天,幽州军叛乱,军士们怨恨几名幕僚苛刻,将他们全部杀掉,而又将其统帅张弘靖囚禁起来.并且他们相互约定:张御史是个宽厚长者,没有侮辱和欺凌过我们,不用杀他,将他和张弘靖囚在一起.过了一个多月,听说有宦官从京城来到幽州军中,张彻对张弘靖说:“您对当地人没有做过违理亏心的事,皇帝派使者到来,可借此机会求见以自我辩解,可以有幸免难而回去.”于是张彻就推门请求出去,守卫的人以此告诉叛乱分子的头目,叛乱头目和叛乱分子们都十分惊骇,说:“这必定是张御史.张御史是忠义之士,必定会将其帅张弘靖的下落告诉这里的其他人,不如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于是就和众多的军士一起把张彻提出来.张彻出门就大骂众叛军道:“你们如何敢反叛!前些时候,昊元济被朝廷杀于长安的东市,最近李师道又被杀于其军中,和他们共同作恶的人,其父母妻子都被杀掉,用他们的肉去喂狗鼠鸱鸥,你们为什么还敢反叛!你们为什么还敢反叛!”他一边走一边骂.众叛军害怕和讨厌听他这些话,不忍心听下去,并且忧虑军中会因此发生变故,于是就把他打死.张彻君到死骂不绝口,连众叛军也都说:“真是义士!真是义士!”有人收埋了张彻的尸体以待将来.
此事传到朝廷,皇帝认为张彻十分勇壮,赠其为给事中.此时,张彻的朋友侯云长佐天平军节度使,请求其节度使左仆射马总,替他在军队中选人,选到了和张彻旧相知的朋友张恭和李元实,让他们带着钱到范阳去请求归还张彻的尸体,范阳人出于义气而归还了其尸体.此事上报朝廷,皇帝发布诏令,让各所在地供给车船,由驿站转送回家,并赐给钱财而葬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