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余征君,讳庆。王父希犹为南昌之定安人,生橘泉公禄,博学工诗,尤善岐黄业。壮而念定安狭瘠,不足以展,乃西游湘汉,之固始,所至以其业起病者,而固始士大夫尤贤之,遂家焉。娶于氏,生征君。
征君甫七岁,而有大人志,诸公属以偶对,辄应若响。叹曰:“是儿,国器也。”以是橘泉公益重。弱冠补弟子员。中州属文以气胜,而征君独传于理,其词藻足发之,屡试学使者辄冠其曹偶,而至大试,则数奇,凡四试皆北。又试为戊午,其文已中鹄矣,至署榜而有轧者,两罢之。征君不为阻,又再试为甲子,司理①长矣,从征君试而独得魁选。征君既稍自愉快,已而歌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顾汗血,立享千金,乃不如骥之子,而奈何逐逐盐车于太行之崎岖乎?”乃谢不赴有司试,而考筑河之湄,凿池、编篱、浇花、荣竹木,日召亲知文酒会,甚适也。征君既为诸生祭酒,束贽请益者众。
予里人秦生被诬,杖且死,犹坐系不得出,征君脱骖马赎之出,而医药之,得不死。他日,之别墅,遇有夫妇哭甚哀,问知其有巨室逋,且鬻妇以偿也,趋诣巨室,自为券以代而解。征君所行德甚众,然不以自名。其受人德,则缕缕热中不亟报不止也。事橘泉公无违色。既以考终,柴毁骨立。每念不能终养公,泪交下于颐。
少能诗,晚而渐入唐格。能文,能书,旁晓星历之技。盖都邑既欲以公应辟书不果,则以应岁荐,甫治装而病卒矣,年仅五十七。
赞曰:余所睹博士师弟之荐征君牍,抑何其详至委曲也。汝南故善“月旦评”②,今犹有古之遗也。夫以其文俳故不志,志大都云司理之治晋陵。余以是传之。
(节选自《固始县志》,有删改)
【注】①司理,官职名,文中用作人的称谓。 ②月旦评,指评价人物。
译文:
余征君,名庆。祖父希犹是南昌定安人,生儿子橘泉公,名禄。学问广博擅长写诗,尤其精通医药。长大后考虑到定安地方小而贫穷,不能够用来施展自己的才能,于是向西游历于湘汉,(后来)到了固始。在那儿凭着自己的岐黄之业治好了病人,固始的士大夫特别认为他有才能,于是在那儿成家。娶妻于氏,生了征君。
征君才七岁,却有了大人的志向,各位长者叫他对对子,他就能对答迅速,如回声应和。那些长者赞叹说:“这个孩子,是治国的人材啊。”因此,橘泉公更加看重他。(征君)成年时,补为太学生。中原一带写文章以气势见长,但是征君却独独以说理见长,他的文字能充分阐发道理,屡次比试,学政都把他列为同辈之首,但到了乡试(大比)时,却运气不好,总共考了四次都失败了。戊午年又考了一次,他的文章已经中榜了,到张榜公布时却因为有人说坏话,两次被取消。征君不为此而受到阻挠,又在甲子年参加科考,(这时,他的儿子)司理长大了,跟着他一起参加科考而独自中了第一名。征君自己略微感到愉快,过了一会歌唱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伯乐看一下汗血马,马便价值千金,(我)竟然不如儿子,那么为什么还要无休无止地驾着盐车行走在太行山的崎岖之路呢?”此后就拒绝参加官府举行的考试,并在河岸边考察住地筑室而居,开凿水池、编织篱笆、浇灌花朵、种植竹木使之繁茂,天天召集亲朋好友聚集一起饮酒赋诗,非常满足安适。征君做了儒生的老师后,拿着礼物来请教的学生很多。
我的同乡秦生被诬陷,受拷打将要死了,还是因罪关押狱中不能出来,征君解下自己的马把他赎了出来,并且给他寻医问药,秦生得以不死。某一天,征君到别墅去,碰到一对夫妇哭得很悲伤,询问后知道他们欠了豪门的债,将要把妻子卖了来还债,(征君)急忙赶到富豪家,自己写了一张欠条来代他们还债而解除了那对夫妇的困境。余征君做的善事很多,但并不借此而自夸而求取名声。他受人恩德,一丝丝(牢记心头),急着(报答),不能马上报答不肯停止。余征君侍奉橘泉公始终和颜悦色。父亲去世后,他悲伤过度,以至于形体消瘦憔悴。(后来)每次想到不能奉养橘泉公以终其天年时,就泪流满面。
余征君年少时就擅长写诗,晚年渐渐有了唐诗的格调。(他还)擅长写文章,擅长书法,又旁通天文历法。大概是京城因为想让征君应征而没有成功,就又让接受岁荐,(他)刚整治行装却因病去世了,年仅五十七岁。
赞曰:我所看到的征君的学友们推荐他的文案,是那么详细叙述事情的经过。汝南这个地方向来喜欢品评人物,至今遗风犹存。大概是因为他文章言辞诙谐而没被列入方志,方志所记的几乎全部是说司理治理晋陵的政事。我因此为他写了这篇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