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怎么看待“南方系”媒体?
胡锡进:我对“南方系”媒体很敬佩,也敬佩胡舒立,他们开了中国批判之先河,当初他们开始创业,往前闯的时候受到各种压力,他们突破了。而我们在经历另外一次创业, 在媒体里另外拉出一种办报的方式。“南方系”的方式是批判,他们的新闻模式是把西方媒体先进的东西引入中国,提升了中国媒体的品质,非常了不起的开拓。今天《环球时报》也在做开拓的事情,我们站在实事求是的立场上,报道一个复杂的中国,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和大众的利益,开拓新的语言方式。
记者:你经常说代表中国主流的声音,你怎么定义主流声音?
胡锡进:拿什么是主流做定义毫无意义,但我觉得主流的范围是,改革开放的支持者、推动者、参与者、收益者。中国绝大多数人都从改革中受益了,民众的生活得到改善,大家对改革有基本认同,那就是中国需要改革,但需要渐进式改革,不要搞极端。持有这种意见的人是主流声音,他们认同国家发展道路,认同爱国主义。我不认为支持完全走美国道路的人是大多数,很多人骂共产党,不过是发泄一口气,真到国家大混乱的时候,打碎了旧世界,新世界又没影子,人们不会愿意的。
记者:你怎么看民间声音,尤其是一些媒体声音总是跟政府对立?
胡锡进:我一遇见新闻管理机关的人就跟他们说,现在媒体很多人站到政府的对立面,为什么?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媒体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越来越差,以前新闻人处在国家的重要层面,政治地位很高,收入也不错。现在都是媒体民工,包括我本人,现在也没有事业编制,媒体人政治地位越来越低,收入越来越下降,越来越不受尊重,这批人都一肚子气啊。媒体长期这样,一定会站在政府的对立面。
记者:接到禁令时你怎么办?
胡锡进:当然也要执行,但有些问题,关键看你会不会报,我们还是找最大公约数,领导也接受,读者也接受。前提是忠于基本事实,不能扭曲,我觉得我们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很多敏感话题我们还都报了。
记者:那管理部门对《环球时报》还是网开一面的?
胡锡进:怎么能叫网开一面?我们是往前闯啊!我们在英文版“六四”周年报道的时候,是严格保密的不让任何人知道。我跟大家说不许上网啊,就怕哪个领导看见了来阻止我们,后来中宣部来调查我们看我们的影响,我们写了说明递上去,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因为我们是英文报纸(指《环球时报》英文版——编者注),这个是英文报纸不能面向国内,因为国内很敏感,我们做到了中文一个字没有。所有的报道都说是《环球时报》做了历史性的一次。
记者:《环球时报》对中国报道的立场是什么?
胡锡进:每个媒体都有局限性,谁都做不到全面,中国像一条大河,每个人描述都不同,渔夫驾着条小船在大河里过激流险滩是一种感受,而站在山顶看又是另一种认识,我们努力做到的是,既明白激流险滩,又看到大河东去。所有的感受结合才真正的了解这条河,了解中国。谁都说不清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南都、新京报、网络、老百姓自己各有看法,外面还有美国,印度,巴基斯坦,对中国看法也不会一致,谁能说中国是什么?我们只能尽量说全面一点。
记者:有评价认为你们是拥护中国强硬外交的民族主义,你怎么看?
胡锡进:怎么叫民族主义,我看日本也很民族主义,把钓鱼岛“国有化”这是不是民族主义,美国媒体批评美国运动员穿中国的衣服,这算不算民族主义?
为什么他们这样说是维护国家的利益,而我们一维护中国利益就成了民族主义?因为话语权掌握在他们手里。爱国主义在网上是一个很臭的词儿,这是被完全洗脑了,国内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就跟着美国一块儿搞,比如说,我们只要一批评俄罗斯、朝鲜,他们就说,《环球时报》做得好;批评美国的时候就说《环球时报》错了。他们出发点发生了偏移,他们对国家利益的理解都发生了错误,非常可惜。
记者:你怎么看别的媒体对你的批评?
胡锡进:我不赞成媒体间相互攻击,我们的观点你可以不同意,可以批评,可以争论,但是不能说《环球时报》有恶毒的目的,这是很无礼的。我从来不点名媒体,一家没有。我只是对观点不同意,我批的是观点,不对它后面的媒体怎么样。
做媒体啊,在中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不容易,大家彼此相互推动,体谅、促进、竞争,但别互相糟蹋。
你说现在说点取悦舆论的话多容易啊,公开透明,说任何话,接受监督,这话还用说么?本来就该如此,天天说这种话,完了骂政府,多容易。但是真正推动社会进步,多难啊。大家都愿意选择那容易的事情,但只有这些也不行啊。是得有人去批评,批判、但还得有我们这样客观的分析者,这几种声音都得存在社会才是完整的。
记者:听说《环球时报》常受到宣传部门褒奖?
胡锡进:那你没看到我受批评的。《环球时报》争取到今天的话题尺度,是一步步闯出来的。每天晚上都要做决定,这个能不能登,那个能不能报,压力多大啊。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个检查都得写,共产党这个体制,(出问题)不是我一人扛着,撤了我就完了,我还有领导呢。我不是当年那个跟领导指着鼻子吵架的男生,我有更多的责任感,不能连累我的上级跟着难受。
记者:往前闯的时候你恐惧过失去吗?
胡锡进:谁愿意失去啊,但还有对自由、理想的渴望,强烈度超过对失去的恐惧。当然也要平衡,只有平衡好了才能走得更远。但是平衡来平衡去,最后还是会有危险,如果你畏惧最后那点危险,想让自己很安全,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我们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畏惧最后那点危险,我们往前走了。
记者:你怎么判断安全红线在哪里?
胡锡进:我相信自己大的安全就是,我做的事情在维护国家利益,在维护整个大众的利益,我相信大多数人能读懂《环球时报》在写什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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