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对收麦子的记忆是在场院里。一垛垛的麦子,堆得跟山似的。生产队的老爷爷挑着烧好的水送到场院里,大人们用大碗喝水,妈妈会把下面的米粒分开我和别的孩子,【直到很大了才知道是高粱米】,没有筷子,就折两根麦秆当筷子。快三十年了,高粱米的味道已经模糊,温馨的感觉如同昨天。
记得刚承包到户的那一年,爸爸种了了七亩麦子,在我们村是头一户。七亩麦子全是爸爸妈妈一镰刀一镰刀割下来的,一推车一推车推回来的,现在想想是怎么干下来的啊,要是放在现在甭说七亩,就是七十亩也不成问题啊。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能用小独轮车推麦子了,一次推七八个麦个子。最多一次,一上午推了十趟,从地到场院大约一里多地。后来就有人对爸爸说:你也不拍把孩子累坏了?倒是没累坏,不过走得脚掌疼却是记忆深刻。其实推多少趟是我自己决定的,也没什么硬性规定,只是我从小就不会偷懒。还有一次大妹给我拉车,说是拉车倒把绳子都拉弯了,
不光不快,反而有人作伴只顾着玩了。那时候有许多像我一样推麦子的孩子。包产到户反而让孩子们早早的推上了小车,拉上了犁,牛马的活全让我们了。再大一些我就能帮着割麦子了。我喜欢割麦子,麦季大大的太阳特别好,蹲在炙热的麦地里,听着镰刀咔嚓咔嚓的声音,看着一垄一垄的麦子倒在身后,特别有成就感。我不喜欢捆麦子,一直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干类似于此的的工作。
再一次我一个人推着小车往地里走,上面别着几把镰刀,还有一把爸爸给我刚买的带锯齿的小镰刀,走的时候,爸爸就叮嘱别把镰刀掉了,结果到了地里怎么也找不到镰刀了,爸爸很生气,可也没办法。唉,可惜了我的小镰刀。
后来大妹也能割麦子了,她是左撇子,一位大爷给了一把左手镰刀,专门给妹妹用。她很粗心,总是不断地让自己受伤,一次竟然把腿都割破了,爸爸都不敢让她割了。我可不行,总是认认真真的割麦子,直到村里来了收割机。
人们把割下来的麦子全都集中在场院里,场院里到处是一座座麦山,一座连着一座。孩子们快乐的围着麦山跑来跑去,捉迷藏,爬麦堆,童年的欢笑飘荡在场院里。
那种笨笨的老式脱粒机开到场院里,紧张的时刻就到了,往机器里装麦子,接麦粒,挑麦秆的各负其责,忙碌而有序。人和轰隆隆的机器同唱一曲丰收歌。
村里第一次来了收割机,爸爸就打算用机器收割,只是地多机器少,所以得排号,在等机器的时间里,我们也慢慢的割麦子,割几下就站起来看一看,半天只割了几步远,后来传来消息说机器坏了,彻底没指望了,还得靠自己,又开始卖力割麦子,不用半天就割完了,还挺有戏剧性的。以后才知道这种收割机只能割不能脱粒。机器走过的地方,麦子齐刷刷的躺在地上,煞是整齐,只是捆麦子太麻烦了。本来就不愿一捆麦子,所以有点烦这种机器。
大约90年代末村里来了联合收割机,头一次看着巨大的机器在地里走两个来回,麦子就收好了,真有些惊奇,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联合收割机真正解放了生产力,因此看到收麦子的场景也越来越少了,对这种新式机器的记忆也随之少了。有几年没去地里收麦子了,常常是回到家里,麦子已经收回来了。
去年收麦子那天恰逢星期天,我自告奋勇地和老公去收麦子。去了之后就担心什么地方弄不好或是跟不上机器,出现什么问题,就老问老公该怎么办,害的邻居二姐笑我:像小学生初进考场——紧张。最后也真没什么问题,一切顺利。
麦子熟了。又要收麦子了,再也没有小镰刀,小推车,更没有那一座座麦山和童年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