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粤语流行金曲唱遍全球华埠,但听过“港版客家山歌”的年轻一代,相信不会太多。
疫情正趋缓和,歇业三年的香港各个旅行社,生意又开始热闹起来。笔者最近接到马来西亚、新加坡、日本其至远在荷兰、比利时的客家乡亲预告,阔别已久,近月要取道香港返大陆探亲访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笔者欣喜之际,突然有位老华侨问,你会唱山歌吗?回到故乡,最希望听到客家山歌,那是童年记忆,无论身在何方,外祖母吟唱的乡谣一直萦绕心头。
还有一位最近移民北美的香港朋友程先生告诉笔者,儿时有一段难忘记忆,“从八仙岭北麓走过七木桥,行至鹿颈、南涌。因为下山,风景豁然开阔,梯田上遍布金黄色稻花,迎风摆动”、“几位客家妇女在唱山歌,十分悦耳动听,留下深刻印象”
他感叹,“阔别约20年之后,上下七木桥成了废墟,当年的梯田杂草丛生。鹿颈、南涌,也剩下几家靠近马路的人家,我虽然不是客家人,但看见这前景也颇黯然”。笔者理解,这就是淡淡的却不容易从心底抺去的乡愁。
所幸的是,越来越多有心有力的商社与志愿者,正在为传承客家文化而努力。位于新界东北的荔枝窝故事馆,得到商界资助得以设立,请了80多名村民口述历史,更能欣赏村民演唱客家山歌。
欧洲荷兰乡亲来香港客家会馆交流,有位老华侨问,你会唱山歌吗?希望听到客家山歌。
客家人演唱山歌,通常是触景生情、即兴创作,题材则是信手拈来,耕种劳作、放牛犁田、农闲歇息,皆可纵情放歌。唱词没有固定格式,也没有一定的曲谱,都是清唱,无乐器伴奏。这在中华民间歌艺中显得非常特别。
爱情是山歌永恒的主题之一,“阿哥有情妹有情,两人牵手去拜神”,代表昔日婚恋生活不仅要情投意合,亦需神灵祝福,方可谈婚论嫁。
在香港,还会唱山歌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老一辈的人是听着山歌长大的,山间田野处处有人唱山歌。有时候,漫山遍野的山歌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现在除了一些因工作需要的礼仪小姐或职业导游,年轻一辈能唱山歌的可谓凤毛麟角。
“很多人唱着唱着就没了。”纵使开班收徒,学生也多为年长者。笔者的梅州同乡、对本港客家山歌深有研究的香港演艺学院博士张国雄就曾感叹,“待这班老人家辞别人世,后人或许只能通过录音找寻客家山歌在香港存在的印记”。
张国雄邂逅“港版客家山歌”有点“偶然”。他在外婆葬礼上首次听到母亲唱哭丧的民谣,当即萌生研究本港传统民谣的念头,然而当时并未付诸行动。2000年,英籍历史学家、皇家亚洲学会(香港分会)前会长夏思义博士(Dr. Patrick Hase)到香港演艺学院讲课。令张国雄深感惊讶的是,这位来自欧陆的“鬼佬”,居然搜集整理了本港的客家话和围头话歌谣。“当时我就在想,为何我们需要一个外国人来介绍自己的文化”,“身为香港客家人,我要搜集和整理本地的客家歌谣,只因这种文化正在逐渐被人们遗忘,倘若不加以留存,便会彻底消失”。
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开始,香港新界各区从农地慢慢转变为市区。这个时期也是本港客家山歌由盛转衰的分水岭。由于城市化步伐加快,港府大规模发展新市镇,以应付急速的人口增长,荃湾、大埔、元朗、沙田等地,从农田鱼塘河汊星罗棋布,发展到高厦林立,车水马龙。原住客家居民放弃的不仅是传统乡村,还有唱山歌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