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在心里的合影
郑建灵
有张发黄的照片,时光兜转了三十多年,我不曾去翻看它,也未曾去找它,但这照片永远定格在我心里。那就是一张合影,这张合影流淌着一段故事。
1984年,我第一次独自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坐上外出求学的汽车。近中午时分,由同系的师哥们接站,在他们的引领下我到达宿舍。吃了点从家中捎带来的食品,又去学校大门口西侧的商店,买来必备的脸盆、暖瓶等日用品,就呆呆地坐在上铺的床上,眼睛不时地望向窗外陌生的环境,一张张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同宿舍的人陆续报到,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下午4点左右,丽在她姐姐与姐夫的陪同下来到宿舍,她正好与我上下铺。她看见我,热情与我打招呼。等将她姐姐姐夫送走后,再次回来,已近吃晚饭的时间,还是她主动与我打招呼,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月饼与我分享,我也拿出捎带来的花生、栗子让她品尝。吃罢晚饭,丽邀我去学校外面逛逛。我俩漫步在月光下谈这说那,非常开心。
缘分就是那么巧合,丽的座位在我的右前方,后来丽的同桌芬因病休学,我便与丽同桌。丽长我两岁,也许她离城市近,也许她比我成熟,那时的她处处照顾我,我想不到的事情,丽每次都能提前替我想到。
半年的时光,我与丽的友情在不断升华。闲暇时间,我常向她提起,我们那里山连山,有梯田,有松树,有桲萝,还有五莲山。我收割过麦子,知道用镰刀割麦子的辛苦,我说老家割麦子要用镰刀,她听后很惊讶,她说她们那用联合收割机,我说我只从课本上见过收割机的图片,老家都是山地,收割机怕是开不进去吧。所以丽对我的家乡越来越惦记,于是她下定决心,寒假先随我去看看我的家乡。我提前写信回家,说我要带个同学一起回家,以便父母亲提前有所准备。
我平时主要在教室、宿舍、食堂,只有周末才去图书室,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我比上高兴中时还勤奋,期末考试考完后,等待成绩出来,假期也就开始了。
丽邀我逛街,我欣然同意。第一次跟随丽去城里的百货大楼,大楼内琳琅满目的商品,令我目不暇接。一楼,我俩边走边看玻璃柜台里的各种式样的皮鞋,只看标价,从没有要试穿的意愿。踏着楼梯跟丽上二楼,二楼主要卖衣服,而且所有的衣服不是折叠放在柜台里,是挂着的。我第一次见这么多衣服,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半晌午过去。
从大楼里出来,丽说,听说在这附近有个自由商场,那里什么也有,咱们去逛逛吧。
我们笑着,边走边打听去自由商场的路,其实离百货大楼一公里。我俩淹没在熙攘的人群里,人多的地方,丽一直拉着我的手,人少时挎着我的胳膊,我俩毫无目的地穿行在商场里,到达一处卖紫色纱带的地方,丽停了下来,丽让卖货人从货架上取下一根,用双手迅速绕过我后面的脖颈,用一只手抚摸了几下我的头发,然后轻轻地在头的右前方打了一个蝴蝶结,丽笑着说系上真好看,我买了送你吧。我还没有说话,丽便买了下来。我给丽钱,她怎么也不要,说算是她送我的过年礼物,出来上学,也打扮打扮,回家让家里人看看变洋气了。
第二天,我与丽坐上回老家的汽车,颠簸了大约4个小时,才到达离家乡最近的一个汽车站停靠。我们下车时太阳已西斜,离家还有20里路,不得不在附近的同学家借宿。
第二天我们又借了同学姐夫的自行车,由丽骑车载着我回到家。丽是客人,理应我载她,可是,当时我骑自行车的车技太差,只有辛苦丽了。不过,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快到达我家。丽的到来,给父母增添了很多乐趣,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刚见到丽,就称她闺女,要丽做她的干闺女,大概是丽亲切,说话和气,为人朴实的缘故吧。
吃过中午饭,我带丽去村后看村里唯一值得炫耀的齐长城,母亲在家做手工大饽饽。当我们回家时,门是开着的,母亲没在家。丽去了我们住的房间,发现她脱下的那件浅黄色“面包服”不见了,她就急急地问,我的衣服明明是放这里的,怎么不见了?我一听,就领她走进西屋,看到那件浅黄色的“面包服”正盖着母亲做的大饽饽呢。我俩会心地笑了,原来是面包服轻,母亲觉得比包袱暖和,让饽饽快速发酵吧。我想换下来,丽坚决不让换。
晚上吃饭,饭桌上,丽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山蛹,母亲让她吃,她说不敢吃,害怕,我就教她怎么吃,尝尝,肯定好吃,她勇敢地吃了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直到2011年,丽再次来我这里做客,我让老公特意点了一盘清蒸山蛹,丽再次提起当年第一次开吃山蛹的尴尬。我问她,你们当地现在有了吗?她说,有,但不多。
那个年代,五莲有名的风景区五莲山尚未开发,但也有名气。晚上,我说带丽去五莲山看看,但我不知道去五莲山的路如何走,更不知道五莲山离我家到底多远,我问父亲,父亲说明天带我俩去个山上,那里与五莲山一样。
父亲在前面推着小推车,我与丽跟在父亲后面,边走边看。冬天的山野基本是裸露着,枝头斑驳疏稀的树木、梯田暴露在视野中,我忘记了丽初次见到纵横山岭时惊诧的神情,只记得边走,什么也好奇,问这问那。
父亲把我俩领到当年我家铁崮山的山场,他指了指山场西南,让我俩去那边看看,他砍桲萝。我俩爬上铁崮山的狼窝峰,徘徊在光露的花岗岩石上,看过硕大的仙人脚,还有几个天然形成的石臼,我们在光石上沐浴着冬天的阳光陶醉,说笑。突然,丽兴奋地叫了起来,松树上长着松笼子,边说边靠近用手摘,我紧跟她前去,边摘边说我与松笼子的故事,我与丽只摘个大的,幸好口袋里有条细绳子,把摘下的用绳子拴了一大串。
丽返程时要从县城去坐车,于是,自行车车技尚差的我,又把姐姐叫上,去时由姐姐载我,丽自己骑车。到达县城车站,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时段,丽提议去照相馆留影做纪念,是丽抢先付钱的,现在感觉太惭愧,于是那张照片定格在那年那月那天。
我与丽相隔着不到300里的路程,工作后先书信来往,再电话联系,到后来网上视频,一直心有灵犀地相互牵绊。一张照片,一段过往,与丽之间的故事还有很多,从同学到姐妹,缱绻一生一世,情义深长。(2312字)